第41章

紫竹林里,观音邻水而坐，他一袭白衣，眉目清华,倒映在水中好似一朵清净无暇的玉莲。

一阵清风吹来,水面漾起淡淡涟漪，那倒影的神态忽然变了，不再温柔慈悲，庄严圣洁了。

倒影中的菩萨神情淡漠,俨然有一种蔑视苍生的感觉，他乃是观音的法相之一,名叫杀心观音。

杀心观音冷冷道：“这世间之人,皆是污秽,既然他们求解脱,你又何必禁锢我？”

观音菩萨道：“杀戮并不能洗清罪恶，只是徒增业障。”

杀心观音目光冰冷，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大道三千，殊途同归，谁说不能以杀止杀？你压制不了我太久。”

水面又泛起涟漪,那倒影的神态又是一变,圣洁的眉眼间染上一丝欲色,分明还是那副样貌,可是却多了几分邪气,像是莲花染了污秽，白雪沾了尘埃。

他的眼睛仿佛有魔力，让人膜拜，让人痴狂，能引诱出人心中的种种魔障。

他乃是观音的另一尊法相,水月观音，世人一切痛苦，皆因欲·望，佛门有以欲制欲的法旨，他正是因此诞生。

水月观音道：“你似乎很喜欢那个小公主？”

观音菩萨道：“她心若琉璃，我的确更偏爱于她。”

水月观音笑了一声。

紧接着，水面的倒影一闪一闪，刹那间变换无数神态，贪、嗔、痴、恶……三千法相皆轻轻一笑。

他们本为一体，自然能感觉到本相对小公主的喜爱，而这也影响到了他们。

痴念笑道：“你不是大爱苍生吗？竟然也会有偏私？”

恶念眼中波澜涌动：“你说如果我出现在她面前，她还敢不敢再来找你？”

贪念诱惑道：“我和你一样，也很喜欢她啊，为什么不把她永远留下来呢？”

三千法相，实乃三千烦恼丝，他们一刻不停地迷惑着本体，观音轻轻挥手，拂去他们的身影。

阳光下，他眉目沉静，皎若琉璃，丝毫不为所动。

……

点点金光飘入紫竹林，满耳都是哭泣与哀求，观音睁开双眼，目光中满是慈悲。

一朵祥云飞起，观音足踏莲花台，去往哀声起处。

大慈大悲观世音，有求必应，凡苦难之处，必来解救。

云端之上，只见下方已是一片火海，一只蛟龙正在肆虐。

[你，还不让我出来？]

一道红光自观音眼中闪过，他分明还是那个模样，却好像与刚刚截然不同。

他目光仿若冰雪，似乎众生皆为草木，一丝戾气自他眉间逸散。

杀心观音轻轻抬手，刹那间风云变幻，墨色的层云遮天蔽日，天地间一下就暗了下来。

蛟龙抬起头，向着天发出一声怒吼。

下一刻，一尊巨大的观音法相出现在云端，那观音眼含杀气，轻轻合掌，便有数千只手自他背后浮现。

其中一只手向蛟龙打来，云层中便出现一只带着金光的巨掌拍向大地，仿佛是天谴一般。

一个手掌，两个手掌，三个手掌……无数手掌带着浩浩威严，拍向蛟龙。

轰——

一声巨响，尘烟四起，杀心观音看向魂飞魄散的蛟龙，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漠然如雪，连悲悯都带着高高在上的俯视。

杀心观音拂袖而去，返回南海，当他落在紫竹林的那一刻，连金毛吼都恐惧得颤抖，仓惶躲了起来。

杀心观音并不在乎，杀之道，本就无人可以理解。

这时，天边一道流云划过，美丽的小公主来到了紫竹林，她笑着向杀心观音走来，好像黑夜里亮起了星光。

杀心观音心中泛起淡淡的喜爱之情，他微微一愣，是本体在影响他吗？

玉微丝毫不知眼前是怎样一尊煞佛，她天真地走到杀心观音面前，捧出一个锦囊，笑道：“菩萨，我有礼物要送给你哦，你猜是什么？”

说完，打开了锦囊。

刹那间，夜色蔓延，整个紫竹林都被黑暗笼罩，一片寂静无声。

杀心观音心想，这就是她的礼物吗？一片黑暗，倒是和他很配。

忽然间，一道细小的声音响起，那样微弱，几不可闻，却又那样美妙，为这黑夜增添了色彩。

杀心观音一怔，那是……雪落的声音。

玉微笑道：“南方下雪了呢，我在天上看到，觉得特别美丽，所以来请菩萨一起听。”

于是一仙一佛坐在紫竹林中，一起听那雪落的声音。

一片、两片、三片……无数羽毛般轻盈的雪落下，让这黑夜也变得温柔。

信徒们所供奉的从来都是香火金银，他们所求也夹杂在那一缕缕烟火之中，并不纯粹。

只有她，为他送来朝霞清风，星光彩虹，还有这无人可闻的雪落。

凡人的心太喧嚣，他们根本听不见这声音。

杀心观音施展他心通，去倾听小公主内心的声音，发现只有一片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