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刻骨(第2/3页)
梅望舒放下碗筷,和嫣然对视了一眼。
……
嫣然身穿素色衣裳,眉间愁容紧锁,引着两位来客进入主院。
“两人大人,夫君病重,不能起身,最近又吐血吐得实在厉害……伤了咽喉,难以对话。因此夫君做主,今日请两位大人入内室,当面将京城的大事说清楚。夫君如有什么要问的,便在纸张上写下问话,由妾身转达。”
河东道知州赞道,“是个极好的主意!”
他站在内室门边,并不进去,搓着手尴尬道,“大公子避居山中养病,原不应来打扰。但京城近日传来一件极大的消息,我等日夜不安,再加上京城来了贵客……不得不前来拜访叨扰。下官就不进去了。”说完,旁边侧过一步,恭谨请出身后的京城来使。
那京城来使除下披风,转过身来。
赫然正是京中二品大员,梅望舒的同门师兄,林思时。
林思时神色冷峻,大步过去,不顾嫣然的阻拦,直接入了苦涩药味弥漫的内室,唰得掀开几层帷帐,和床头半卧着的梅望舒面对面互看了一眼。
借着室内隐约灯光,仔细查看她的面色。
看完冷哼一声。
“老师担忧你的病情,死活阻拦我不许出京。当时我便说,梅师弟心思百窍,并非那种书读多了的迂直之人,他这次告病回乡,才归乡就突然重病,只怕里面有蹊跷。哼,如今便看你气色恢复了不少,哪里像是病入膏肓的样子。你这病,果然是……”
梅望舒和他平静对视一眼,镇定地拿起纸笔,写下,
“病入膏肓,不能言语,不能起身。师兄恕罪。”
林思时:“……”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好一个不能言语,不能起身……也罢。你不言语,我便坐在这里,说给你听。”
梅望舒撕开另一张纸,写下,“洗耳恭听。”说完从林思时手里夺过帷帐,层层放下,只露出一个朦胧的身影,躺了回去。
林思时深吸口气。
自己给自己搬来一把交椅,端端正正坐在床边,正色道,
“圣上今年二十有一,尚未迎娶皇后,也未有后嗣。老师屡次催促,圣上始终不肯松口。虽然过去两年,朝中政局清明,万民生计蒸蒸日上,看起来是一副盛世景象,却埋下了一件极大的隐患。”
他慨叹,“如今,隐患爆发了。”
林思时千里奔波而来,京城又是那种局势,忍耐不住,对着帐中的身影,咬牙喝道,
“圣上病危!”
“未有后嗣!”
“储君之位空悬!”
“朝政如今几位老大人联合主事,宗室有人提议,将太后从行宫迎回京城,商议储君之事!“
“太后已经传话过来,打算在行宫废太子的子嗣里挑选一人,过继给圣上名下,为下任储君!“
“……”
低垂的帷帐,被从里一把撩起。
梅望舒神色冷若冰霜,把长发绾起束拢,披衣下床。
将墨迹淋漓、刚刚写成的一张纸塞进林思时怀里。
“圣上为何突然病危?说清楚。”
——
林思时身为朝中重臣,以居家养病的借口私自离京,已经是言官可以上书弹劾的罪名。
他言简意赅,半个时辰之内把京城最近发生的大事讲清楚,连一晚上都不停留,上马便走。
只留下梅望舒坐在屋里,久久没有言语,心里有如惊涛骇浪。
圣上早已痊愈的惊恐狂暴之症,居然又复发了。
紫宸殿封闭。
天子以黑布层层封了寝殿,蜷缩于寝宫内殿,不看,不听,对外界不闻不问。
群臣慌乱,群龙无首。
以叶老尚书、程右相为首的朝臣,和宗室诸王势力,为了要不要迎回行宫的太后、商议储君人选的大事,已经在朝堂上交锋数次。
原本清平安定的政局,短短数月之内,忽然变得浑浊危险。
这两年才隐约显露出来的太平盛世气象……岌岌可危。
梅望舒的视线盯着地,保持着手里端茶送客的姿势,久久地思虑着。
听到一阵奇异的声响,才意识到,是自己端着茶盏的手在细微地颤抖。
“怎会如此。”她低声自语,“怎会如此。上一世并未……”
“上一事?”嫣然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茶杯,听到只言片语,惊讶借口,“大人说的是哪件事?”
梅望舒倏然反应过来,闭了嘴。
“没什么。消息太过突然,有些过于吃惊。”
她掩饰性地举杯喝了口茶,放下茶盏时,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在带着袖口细微发抖。
升起火炉的室内,她感觉一阵胸闷,起身去窗边,推开了两扇窗,深深吸了口迎面扑来的寒气。
“嫣然,”她开口道,“我感觉事态不对。”
“龙椅上的人都要换了,京城的事态肯定不对了。”嫣然走近过来,心疼地关上一半窗,“大人身子还在休养,莫要又冻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