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3/5页)
忠君爱国,他心疼圣人被郑太后迷惑,恨不得手刃了这身经两朝的妖女,可是皇帝到了这种地步,还是想着保住郑太后。
听御林军统领说起,他们想要将圣人救起止血,可是圣人哪怕臂骨与手骨都折了,还是一直紧紧环住太后的身子不肯放松片刻,甚至身处清醒与昏迷之间,仍然坚持先下口谕,令御林军封住长信宫。
名为禁足,实为保护。
张瑾瑜磕头磕了一会儿,皇帝才叫他停下,过了良久,萧明稷重新开口问道:“秦侍中呢,他主管门下省,难道不用入宫值宿吗?”
“回圣人的话,秦侍中向来身子不好,受不得值宿,您是知道的,”中书令郑公比秦君宜年纪大了两轮有余,可对他的遭遇却也唏嘘同情,因此这个时候替他分辩一二,“更何况您令御林军护送秦王至侍中府欢度佳节,如今秦王尚在府中,侍中怕是不好脱身。”
皇帝私心想与太后纵乐偷欢,可是秦王萧明弘的处境却有些尴尬,他是秦侍中的学生,现下又是臣子们所商议的东宫之一,最容易被人盯上,秦君宜大概也不敢入宫,怕秦王出一点不好,那他便是千夫所指。
“叫他入宫来见朕,一个文人,光靠家丁护院难道就能护得住十弟了?”
皇帝不知道是被那句话逗得嗤笑一声,但牵动之下,面上的血色却愈发淡了,他吩咐道:“让人看守好秦府,不许任何人靠近,你们先退下去吧。”
东宫立储是国之根本,皇帝自恃强壮,或许也不愿意现在就定下人选,几位宰相们情知自己最近是回不得家了,齐声告退,将内殿重新留给了养病的天子小憩。
万福端了一盏汤药进来侍候,皇帝似乎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一问自己的状况。
“万福,江闻怀有说朕还剩多少时日么?”
除了在突厥被刺杀,这还是萧明稷难得体会到被人一勺勺喂药的苦涩,往常他并不用这般费事,可惜现在却连动一下都痛彻心扉。
方才与尚书右仆射生气时不觉得疼,但是现在却牵连着内脏一并在痛。
“圣人何必说着这样丧气的话,”万福含泪喂着药,不想叫自己的丑模样污了圣上的眼睛,可是又腾不出手来擦拭:“太医说,您只要不动气,好生躺着静养,过上一年半载的便也好全了。”
皇帝这次无疑是摔伤极重,可是他这个时候总不能对皇帝讲真话,说圣上做了太后的护身与靠垫,在宫檐上卸劲的时候擦伤与挫伤遍布全身,便没有一处好地方。
也就是高热捱过去了,能算得上是一件不幸中的万幸。
“圣人,您这又是何必呢……”万福悉心为萧明稷擦拭唇边药渍:“您是那么掏心掏肺对太后娘娘好,恨不得将心捧到她面前,可是娘娘却在饭菜里用了蒙汗药推您下高台,还将您当作了肉垫……”
他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若是说外人听见皇帝酒后坠楼倒也不算什么,但是江闻怀诊脉的时候却发现皇帝其实是中了药,而非单纯醉酒。
“她竟然这般恨朕……”萧明稷长叹了一声,细思片刻,“其实她后来倒也不算恨朕了,是朕说得太晚,才弄出这样一场戏来。”
音音或许以为自己下的是毒||药,但实际上不过是能令人筋骨酥软之物,她最后一刻,不是也后悔了么?
无论是他身边的内侍,还是朝中的亲信,都以为他为了她这样做不值得,但是听见她已经苏醒的那一刻,他心中失而复得的欢喜总归还是大过怨恨她薄情的。
她坠楼本来也只是因为昏厥,有意无意很难断定,是他撑着最后一丝清明顺从了本能,没有趁势摆脱她,反而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扪心自问,他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呢?
除了死也要同她死在一处,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臣子对音音本来就没有多少恭敬的心思,都以为太后是与皇帝私通的情人,而非值得尊敬的女主人,他要是不管她,只怕便没有第二个人愿意在那种人仰马翻的时候来精心照顾她。
爱慕这种事情,原本就是从心所欲,随心而动,没有什么值与不值,便是在旁人眼里再怎么不值,只要他觉得值得那便是好的。
那可是音音啊,他真心喜欢的人,怎么不值呢?
本来音音就已经放开手不愿意再努力了,是他想要强求,是他还存了一分痴心妄想,想要把她牢牢地困在身边,毁了她原本安稳的生活,也叫她丧失了清白声誉,失身于他,就是为了她粉身碎骨,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若是从前,他会因为音音负心而发怒,但是从金光寺回来之后,他心里所想的便大有不同了。
她本来就是那指尖的流沙,温柔如水,但水下隐藏的却是叛逆如风,他越是这样禁锢,越是不懂她,越是得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