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幻境破裂的瞬间,耳边仿佛真的有“咔”的清脆一声。

繁荣的东夏国在眼前如琉璃般破碎,被幻境遮掩的阴森颓败之像暴露出来。

天空阴沉得近乎发红,四面都是怨气凝结的愁云惨雾,万鬼啼哭之声轰然迎面而来,伴随着经久未消的火焰灼烧气息。

出来的瞬间,楚照流脑子里便“嗡”一声响,眼前一阵发黑。

这还不如待在惑妖的幻境里呢,好歹山清水秀,气候宜人。

他缓了缓,定睛一看,黑雾中躲着重重鬼影,贪婪又不甘地望着两人,却没有立刻扑过来啮咬啃噬。

楚照流摸了摸手腕上温润的念珠,松了口气:“幸好从昙鸢那儿讨来了两串佛珠。”

两串佛珠散发着淡淡金光,像暗夜里的一秉烛火,不多不少,正好能破开怨气,护得两人周全。

谢酩抬抬眼皮,没有提醒他那叫讹不叫讨:“昙鸢呢?”

楚照流顿了顿,想起方才在城楼上见到的那一幕,声音低下来:“四百年前,昙鸢在故国与佛宗的拉扯中,应当是诞生了心魔。”

而现在,昙鸢已经被不承认“佛子昙鸢”身份的“太子殷和光”控制了。

这个状态下的昙鸢,究竟是敌是友,还未可知。

楚照流忍不住自言自语:“昙鸢当真是我灵机一动请来的么?”

他和谢酩同时出事,结伴来到夙阳一探究竟,刚好复活的惑妖躲进了怨气丛生的东夏国旧都,又恰逢昙鸢出关,他看到消息,正好在离此地不远的天清山。

进入旧都后,惑妖格外针对昙鸢,导致他被封印多年的记忆重现,心魔复生。

一两件巧合也就算了,这么多的刚好,可就不是巧合了。

冥冥中,有人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巧妙而无声地推导着这一切发生。

楚照流琢磨了下,舔了舔唇角,笑了:“有点意思。”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谢酩一脸淡然地抱着他在朝前走,顿时悚然一惊,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剑尊大人!谢宗主!您老不嫌沉么,我这双腿还能再走几百年,放我下来吧!”

谢酩不咸不淡扫他一眼,依言放手。

楚照流拢了拢领口,身残志坚地摇摇扇子,努力找话题排遣尴尬:“你的灵力恢复了没?”

谢酩坦然摇头。

楚照流唏嘘:“那等念珠上沾染的佛光一灭,咱俩就要变口粮了。”

此地怨气过于浓重,念珠上的佛息正随着时间流逝,点滴泯灭。

周围的冤魂太久没见过新鲜血肉,摩拳擦掌地准备好了动手大快朵颐。

谢酩瞥他一眼:“要变你自己变。”

说着,折身便直直朝着一处走去,袍袖如雪般翻飞着,上面洒了点点殷红,跟落入雪地的腊梅似的,异常扎眼。

楚照流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那是他的血。

……谢酩居然忍住了没捅死他!

要知道谢酩这个人,虽然手上沾的血不少,但却极度厌恶别人的血沾自己身上,厌恶到能当场把衣服脱下来碎尸万段,再跳进水里洗十遍澡的程度。

十七八岁时,俩人曾接师门任务下山除妖,营救几个村民,有只不长眼的妖蹭了一身血污在谢酩身上,顿时那个场景……

几个村民是烧香拜佛把俩人送走的。

楚照流深感自己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滴溜溜跑过去跟上,假装没注意到那串血迹:“要上哪儿去啊谢宗主?”

谢酩脚步未停:“寻至圣至纯之物。”

进城之后,昙鸢提到过,城内有个至纯至圣之物,与圈着旧都的大阵相辅相成,压制着怨气,否则单凭一个大阵,不可能压住这里几百年。

既然灵力还未恢复,目前发疯状态的昙鸢又追着惑妖,他们俩就得趁着念珠失效之前找到那东西,否则在这地方多待一瞬都危险。

楚照流挑眉笑:“你知道它在哪儿吗,就这么自信前进。”

谢酩:“自然。”

楚照流往他身边凑了凑:“哦,那咱俩靠近点,两串念珠凑一起,效用更大些。”

他挨挨挤挤地靠过来,鼻尖先是拂来清淡的药香,旋即那股药香便被深重的血腥气覆盖。

谢酩低沉地嗯了声,目光落到他还在往外渗血的肩头上。

血已经浸透了整只袖子,顺着瓷白的指尖,滴滴答答淌落,那些虎视眈眈的恶鬼趴在地上,一路贪婪地舔舐着。

然而仅仅是舔舐地上的血迹,已经不能让他们满足,他们珍惜地舔着血,垂涎的目光落在楚照流的肩头,发出不怀好意的怪笑声。

谢酩的眼神蓦地沉下来,眼眸似一泓雪水,隐露冰冷的杀意。

几只小鬼接触到他的目光,顿时吓得吱哇抱作一团,咻地窜回了黑雾中,不敢再出来。

这种小伤不该一直血流不止,惑妖的剑上大概涂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