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伉俪(第2/6页)

脸色难看极了的李文演再开口时,语气竟温和得很:“让我猜猜,是谁告诉的你?可是护送你的谁泄了谜?”

他轻轻抬手,指节弯曲,食指的关节若有似无地掠过周妙宛的脸侧。

周妙宛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倒不是因为他突然亲呢的举动,而是因为他方才的话。

果然,有人将她同蔚景逸之间的接触报给了他。

周妙宛问心无愧,可牵连旁人总是不好的,况且蔚景逸也并未告诉她什么。

于是她咬着牙说:“殿下自己的梦话,还怪得着旁人吗?”

李文演笑了,可脸上尽是寒意,让人望而生畏:“既是梦话,又如何当得了真呢?”

“你是什么意思?”她问。

他忽然收回了唇边的冷笑,眼中竟满是困惑,他问:“皇后之位,不好么?为何要将其往外推?”

为何所有人,都要急不可耐地离他而去?

生母在他满月时便撒手人寰;后来在怡和殿,对他有过关怀的宫人都没有好下场;昨日姜向晴不愿留在宫中,今日她亦是要走。

此话问得奇怪,周妙宛觉得他不像在问她,反倒像是在问自己。

因为李文演并没有等她回答,便自顾自地往下说:“和离,眼下不妥。”

周妙宛先是没反应过来,继而眼神一亮。

眼下不妥,意思就是以后妥了?

周妙宛怕他后悔,斩钉截铁地说:“我可以等,只要你先起草一份废后的旨意,日后我绝不纠缠。”

她眸间绽放的神采狠狠刺痛到了李文演。

就在前日,他在元嘉门外与她相见,那时她的眼中除却敷衍的笑意,只剩一片虚无。

而眼下,听他松口,她身上蓬勃的生机瞬间漫溢了出来。

离开他,竟是一件如此令人心驰神往的事情?

李文演看着她的表情,心中再无清明,只余邪火。

不,他是皇帝。

他是皇帝。

他是这万里江山的主人,这天下无论万民还是草木,皆应为他所掌。

她的屡次逃脱已是意外,不会再有机会翻出他的手心。

背于身后的右手早已紧握成拳,他面上却未显露半分。

他说:“你以为,我会愿意外戚独大,前朝后宫都改姓‘谭’吗?”

周妙宛立马道:“我不愿,谭家亦不愿。各取所需,好聚好散,岂不妙哉?”

她一点惋惜的意思都没有。

李文演没再言语,当即叫了人请笔砚来。

他实际上已经掌握了整座皇城,离一个“朕”字只差了登基。

笔走龙蛇,明黄的卷轴上,废后的圣旨已现,印鉴清晰可查。

李文演漠然看着这道旨意,没有多话,只命人收好,再交予周妙宛。

拿到这道旨意的周妙宛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没想到李文演比她想象中更爽快。

她说道:“我已经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了,你的要求是什么?”

“半年,”李文演说:“半年后,我放你走。”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甚至比周妙宛预想中脱身的时候还早,所以她答应地飞快:“可以,这半年里,我会做你合格的皇后。”

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当然,你有喜欢的女子,尽管纳入宫来,我绝对帮你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对得起你这封旨意。”

说罢,周妙宛扬起笑脸,晃了晃手腕上的圣旨。

李文演不欲多言,道:“无旁的事宜,便退下吧。后日大典……”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还望朕的皇后,不要出岔子。”

得偿所愿的周妙宛没在意他的阴阳怪气,很快便退下了。

而李文演垂首看着檀木桌上的那一方印鉴,笑了。

他还未登基,怎配用玉玺呢?

那封旨意是真是假,全在他一念之间罢了。

——

天、地、宗庙,皆享祭牲。

礼乐不止,李文演身着衮冕,端坐于御殿之上,其下文武百官三拜、平身。

执事官领丞相谢其英手捧玉宝,奉于帝王。

玉宝谨上,文武百官三跪九叩后执玉笏复位。

礼毕,遣官册立皇后。

永安侯之嫡长女周氏,册为皇后。

历朝历代,这还是第一回 有这么冷清的册封场面。

礼官抓破了头,征求新帝的意思,把亡故在回京路上的赵氏追封了个贵人,以充场面。

大殿之上,李文演垂眸,看着盛装的周妙宛拾级而上。

周妙宛走得很小心,每一步都只求稳,不求快。

龙凤呈祥的珠翠冠很重,她的脖子酸得不行;织了三层金凤的霞帔也很沉,压得她肩膀一突一突地疼。

她缓缓地走到了御殿前,低垂眉眼,双手交叠平齐于眉心,向李文演行大礼。

谁料御座上的新帝,竟快步走了下来,稳稳地搀扶住了她。

周妙宛眼神中满是讶异,而李文演的眼睛里却满是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