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第2/3页)
“母亲说它又名土芝,堪比灵芝之效,很是喜爱,冬日时常食用。”
……这样吗?扶姣不由微微睁大眼,仔细看去,芋根仍是那个模样,雪白的块状,却无来由添了层不寻常的光芒。
听泉先生都很喜欢它,说明肯定不是它的味道不行,那……果然是她还没有领略到其中奥妙罢?如此想着,扶姣鼓起勇气试探性地夹了一筷,尝尝,并不那么反感了,再尝尝,似乎就觉察出美味了。
眼见几句话就让她喜爱上这盘芋根,李承度险些止不住笑意,以拳抵唇轻咳一声,起身倒了杯水。
最后大半盘芋根都进了扶姣腹中,她被教导要每餐少食,从未吃得这么撑过,不得不在屋内来回走动消食。
江北的冬日天黑得极早,如今申时刚过,天顶最后的光芒就已消失殆尽。从窗口看去,能瞧见附近人家接连亮起隐约的灯火,偶有孩童的欢声笑语,窗外又陆续开始飘雪,但瑟瑟寒意已被厚重的棉帘和屋内炭盆隔绝在外。
扶姣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听泉居士会选择定居此地了。
她望了会儿回身,李承度正在慢慢地拭剑,在烛火下极其专注,眉眼微垂,将剑身的每一寸都擦拭如新。
“这是李蒙将军的剑吗?”她好奇道,凑过去仔细瞧了几眼,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她对兵器没什么研究。
李承度说是,将剑身放下,又握起剑鞘。
这把剑在万里尘封太久,他此来的原因之一,就是要将它带走。见扶姣仍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模样,李承度提醒道:“郡主不是说,要去招兵买马营救圣上吗?”
他声中含着不易察觉的笑,果不其然,扶姣长长啊了声,显然几乎忘了此事。
这些日子过得太高兴了,游山玩水,无任何忧虑,让她差点以为自己除了这些没别的事做了。
如果舅舅知道……唔,知道也不会生她气的。扶姣暗暗想。
“其实。”李承度微顿,不紧不慢道,“郡主若喜欢此地,就此定居也未尝不可,营救圣上之事,本就不是郡主必须所为。”
他像是随口一提的建议,扶姣下意识就开口否决,很认真地道:“那怎么行,除了我,肯定没人会再去救舅舅了。何况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果一开始就生了懈怠,那之后就更难办成了。”
说完不满看他,“不可以再动摇军心。”
最后那句话,其实是对自己说的。对于险些忘记舅舅他们一事,扶姣很有些心虚。
李承度说好,紧接着又被扶姣教育了几句,但这几句都很小声,似乎生怕被什么听到,最后问:“我们要在这里停留多久?”
“再过半月多,就是除夕了。”李承度将决定权交给她,“郡主是想在路上过年,还是留在此地,年后再走?”
扶姣再次陷入纠结,依依不舍地环视一圈屋子,“大冬天的,又是过年,即便去招兵买马,也没人罢?”
“确实,有些难度。”
这话给了扶姣信心,在屋内踱步思索,拍掌做下决定,“那就过完年再走。”
她犹豫时,李承度其实一直在用余光跟随她,看她微微蹙起的眉、轻轻眨动的眼,似有了然,亦有些许意外。分明是个还会为没糖吃而沮丧的小女孩儿,却总能看向更远的前路。
他颔首,起身道:“我去给郡主打水。”
在这座小村,要专注心境的享受,就代表同时要忍受恶劣的环境,譬如窄小的内室、床榻,再譬如取水不便等难处。沐浴不用说,自是不可能,这让即便在外也能等李承度找到温泉沐浴的扶姣很不习惯,想想只需待半个月,再想想是听泉先生曾住过的地方,那点不满瞬间又淡去许多。
看着李承度一盆盆热水倾倒时,扶姣观察四周,又随口问了起来,“在你心中,听泉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呀?”
李承度一时未答,等热水满了小半桶,足够没过她的小腿时才起身,“聪慧,洞察人心,野心勃勃。”
前面扶姣还能附和,但最后一词令她很是不解,眉头都拧在了一块儿,“她分明是个关心民生疾苦,又温柔澹泊的人。”
“是么?”李承度只含笑轻轻说了这么一句,就没再解释。
很难有人相信,相比较手握重兵的李蒙将军,他的夫人竟会比他更有问鼎天下之心。李承度想,如果母亲不曾遇到父亲,不曾为他的执拗所动容,以外祖父的名望和她的本事,洛阳不会是如今格局。
情之一字,确实难以预料,更难以解释。李承度继承了母亲的才智,在年幼时也曾自负傲然,甚至嫌弃父亲的愚忠,最后在棋盘上被母亲连败十局。他亦不解母亲为何会独独看上父亲,问其中缘由,她只笑道:“如果他是个世俗聪明人,我反倒不会喜欢。”而后又定定看了他几息,“你若有夺鼎之心,甚好,也不愧为我儿,但那只是你一人之事,切勿强加于你父亲之身,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