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第6/9页)

钟应一把揽住君不意的肩膀:“你要去做什么?你跟我说清楚!是不是我晚一步,你就留下一个谜团直接走了!”

“你第一次走时,甚至什么话都没留下,现在还孤注一掷再入修罗道。”

“这种时候你还翻旧账?新帐旧帐一起算是不是?可是我要做什么你能不知道?你能清不到?”

君不意缓缓弯了弯唇角,轻语:“我在等你醒来。”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君不意末答。

钟应紧绷着脸盯着他。

世界入画,静止无声,只有钟应的喘息声在空气中簌簌回荡。

君不意:“……应应,你知道的。”

钟应怔忡,是的,就像君不意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样,君不意现在要做什么,他也猜的出。

毕竟,他从雪回神君口中知道了重生的起源。

“那你会怎么样?”

脑海中闪过莲中君消散那一幕,钟应五脏六腑都在翻滚,他勃然大怒,声调粗重如被撕扯的支离破碎的天幕,“你会因此罪大恶极,罪无可赦,会因此魂飞魄散,灰飞烟灭!而且就算你这么做又能改变什么?在我们背负了这么多牺牲,尽了这么大努力后,让一切回到最初点,让我重生一次,我就能提前阻止神君?就能杀了神君?没用的,神君说不定会借此更早证道,你已经试过一次了,他也已经这么做了。”

“君不意!你该是享誉九州的仙道第一人,该是重明国金尊玉贵的新皇,该是高华轩雅的莲中君,该天地玄黄榜上最耀眼的万古天骄!”

钟应拉着君不意的手指,他见过疏影君一刀斩落星月,却执意的觉得这是一双执笔落墨的手,这是一双抚琴弄弦的手,颤着尾音:“你不需要走神君的路,不需要再一次犯下毁灭九州的罪,不需要走前世的路,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你……”

……承担不起。

君不意收拢了袍袖下的五指,他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听着钟应急切的吐露每个字。

然后,抬手,轻轻覆盖在钟应拧成一团显得又凶又似哭的眉头上,遮住了那极亮的眼睛,热烘烘的吐息都喷洒在他掌心。

钟应扯下了他的手,瞪着他:“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我马上就可以砍了神君!”

君不意微仰着头,指了指前方:“应应,你回头看看九州。”

钟应僵直着脊梁,一时间不敢动弹。

理智回笼,他突然明白自己要面对什么。

君不意站在前方,而他身后,是九州,是钟岳,是重明国上任帝后,是老院主,是携手奋战的同伴,是玉馨书院一位位先生,是每时每刻死去的每一个生灵……

他曾经是沾满鲜血的侩子手,可是如今却愿为九州护道。

神通之火凝聚的莲花整个萎靡了,绯艳的花瓣片片凋零,只剩下伶仃的蓬托。

君不意梦呓:“九州不该是这样的。”

钟应梗着脖子没有回头,却看到了君不意瞳孔中崩坏而陆离的世界,他一向来喜欢君不意的眼睛,形状典雅,澄激冷清,少年时期还有些面腆,只稍微微一弯,便像朝曦下被风吹散的风荷水露,妖治到让人心颤,成年后褪去那份稚嫩,只要稍微压低眉眼,便如直入云端的冰峰,巍峨威严,森寒如隆冬大雪。

而如今,九州映入瞳镜中,支离破碎的废墟肢解了其间巍峨冰峰,堆叠的血肉白骨侵吞了漫漫清雪,浮光碎影中便显露一分垂怜与凄凄。

钟应溺入眸光之中,室息难言。

君不意道:“我想让他复原。”

钟应身躯一晃,醉醺似的退了半步。

君不意侧过头,缓缓松开了曲起现白的指尖。

“那你……”

钟应干巴巴的想问清楚,但是有人极短的笑了一声,打断了这片短暂的桃源乡。

“你对九州做了什么?”神君挣脱了时空齿轮的束缚,孑然一人站在原地,却迟疑的碰触虚空,罕见的含了些许疑虑。

君不意回答:“留下了一道刻印。”

神君遥遥望来,泰然自若:“不可能。”

若有他人留下道印,不可能兆过他的感知,毕竟,如今他便是天道。

君不意:“是山河小世界的天道之印。”

山河卷回到掌心,君不意一展卷轴,画布自天地间拉开,不断的向远方绵延,不见尽头,水墨在白纸上迤通,渲染出一幅幅盛世烟火。

“……”

看清楚其上丹青那刻,钟应握着君不意腕骨,满脸错愕。

神君唇角渐渐拉直,眼睛弧度缓缓睁大。

他们都不是第一次见到山河卷,就在先前,还以山河卷小世界为战场厮杀了一场。

然而,如今展现在他们眼前的,却并不是那个还未诞生出生灵的孤寂小世界,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包罗万象的世界——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