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爷从来不骗人(第2/4页)

甚至潜意识里,她没把这个人当姑娘家。

然而眼前,殷花月眼眸低垂,捏着小样的手指微微收紧,像是想起了谁似的,勾唇一笑。

这笑得可太甜了,像将整个京安堂的蜜饯熬化在了里头。

苏妙看得心尖都颤了。

她突然意识到了不妙。

自己那神机妙算的表哥,好像少算了一样东西。

“表小姐可还有什么东西要置办?”花月面色恢复了平静,低声问她。

眼珠子转了转,苏妙笑道:“我也不清楚,要不上街去看看?”

“好。”花月点头,二话不说就去拿了银票随她出门。

苏妙明白了,她的小嫂子并不是有多爱洒扫,她就是怕自己闲下来,怕自己想起什么,所以拼命地在给自己找事做。

这人先前陪她上街,没一会儿就要打道回府的,可今日逛得她腰酸背痛了,花月都还指着前头问:“那家绸缎庄看过了没有?”

苏妙揉着腿苦兮兮地想,表哥造的孽,为什么遭殃的人是她?

“看吧。”她叹气。

绸缎庄的掌柜似乎是有喜事,给她们拿绸缎都是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还不惜多给她们量半尺料子。

“您是家里添丁了不成?”花月笑问。

那掌柜的摆手便道:“我这个年纪,哪儿还能添丁,只是我那不肖子有出息了,入了科考场,至今还未遣返。”

大梁的科举,因为当今陛下的一些顾忌,所以在京赴考之人都吃住在考场,落榜之人会被遣返,一榜一榜地遣,越晚归的越好,直到三甲殿试问状元。

算算日子,如今已经是殿试之日了。

苏妙惊叹地拍手:“这可厉害了,掌柜的也不消开这铺子了,跟着儿子享福去啊。”

“哪里哪里,他也就是运气好。”掌柜的谦虚着,脸上却是遮也遮不住的骄傲。

花月挑好料子,终于与她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揉着自己的小腿,苏妙眨巴着眼道:“要是我表哥没听将军的话,选择去科考该有多好,另择官职,还能在府里住。”

花月浅笑:“木已成舟,再论也无用。”

她抱过刚买的绸缎,抚着上头的纹路,又开始想要给夫人做件什么衣裳。

苏妙看了一眼她的手,微微皱眉:“小嫂子你休息两日吧,瞧瞧这上头的小口子,表哥回来非得把八斗挂在后门当腊肉不可。”

“这与八斗有什么关系。”花月轻笑摇头,没往心里去。

等李景允回来,她这手上的皮都怕是已经换了两层,哪里还有什么口子。

苏妙回了府,花月的事情就又多了一些,每天做一盅乌鸡汤送去主院、清算府里的账目、收拾两个不听话的下人、再添一添嫁妆的礼单。

这样的日子很充实,但不知道为什么,苏妙看她的眼神里总带着些担忧。

花月知道苏妙在担心什么,她觉得自己没有要借忙碌来逃避什么的意思,也没有很想念李景允。

几日恩爱罢了。

不屑地摇摇头,她低眸继续看账本。

天近黄昏,所有的事都安排妥当,晚霞在天边晕染开,东院突然就空旷了起来。

花月站在主屋里,僵硬地瞪着博古架上那一双锦靴。

她昨晚梦见这双靴子从架子上跳下来,变成了一个人,那人生得讨厌,眉眼讨厌,身子讨厌,浑身的痞气也让人讨厌,墨色的瞳子朝她看下来,带着三分笑意七分揶揄。

她狠狠地把他揍了一顿。

可是醒来之后,屋子里只有靴子,没有人,想揍也无处可揍。

恼怒地瞪着这靴子,花月的拳头捏得死紧,莹润的指甲因用力而泛出清白色,指节搅在一起,一处红一处青。

然而,片刻之后,紧捏的手指慢慢松开了,指尖动了动,往上一抬,与另一只手合做了一处。

-大梁有个说法,新买的靴子摆在架子上,便能当半尊菩萨,若是诚心拜一拜,更是能心想事成。

博古架前站着的人微微有些恍惚。

她盯着靴子,薄唇微动,喃喃念了一些什么,然后朝着那双崭新的靴子,虔诚地弯下了腰。

一瞬,两瞬,屋子里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反应。

半晌之后,花月直起身子睁开眼,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恼怒地甩袖:“骗人!”

天边的霞光突然一盛,昏黄的光线从门口照进来,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花月没注意,扭头就想往门外冲,结果余光一闪,她僵在了原地。

修长的身子靠在门框上,被勾勒出一圈光晕,衣摆上的蓝鲤绣纹逆着光,变成了一片玄色。

那人似乎在笑,肩膀微微颤动,低沉的嗓音像古老的琴,穿过黄昏直抵她的脑海。

“爷从来不骗人。”他说。

像年关里的烟火突然全在眼前炸开,花月晃了晃神,下意识地伸手去拨弄余晖,想拨开这些晦暗的光,看看这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