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第6/11页)

他的声音或是尖锐,或是阴森。

那双猩红可怖的眼,都昭示着一切当真是他心中所念。

公冶启阴冷偏执地盯着莫惊春,撒开手,复在胳膊上划开又一道伤口。

莫惊春蓦然留意到,公冶启手里拿着的,便是当日他亲手塞给莫惊春的匕首,削铁如泥的利器快意地痛饮着主人的血液。

莫惊春脸色都变了。

公冶启在这地宫待了一个多时辰,流了这么多的血,若是不及早救治,怕是命都要没了。

公冶启的脸上扭曲又狰狞,剧烈的头痛与失血过多让他晃了晃身体,却在莫惊春靠近一步时猛地退后,踩进血泊之中。

癫狂压抑的眸子重新睁开,帝王眼底彷如燃烧着无尽的恶念。

“出去。”

他压抑地说道。

莫惊春不退反进,他的脸色恢复了平静,“臣为何要听陛下的话?”

公冶启阴鸷地看着他。

莫惊春冲着他笑,那笑容淡淡。

“陛下,把匕首给我。”

说话的同时,莫惊春已然出手。

两人本有武艺在身,在这石碑棺椁间交起手来,衣袖猎猎在半空卷过。

莫惊春本意不是为了袭击公冶启,而是为了夺下他右手的匕首。

想必公冶启从踏足地宫,不,是在步下祭坛的那一刻便已然处在半疯半癫的状态,他悄无声息地步入地宫,立在先帝的棺椁前。

那时他在想什么?

可不管他在想什么,那都阻止了帝王那一刻的疯狂。

帝王没有下令,也没有杀人,他只是将自己封闭在先帝的地宫,划下一道道伤口。

莫惊春从来没有真正与谁动过手。

不管是从前在武场的锤炼,还是后来在东华围场,甚至几次三番和公冶启交手,都不过是儿戏。这一回真真切切和公冶启交手,他方才发觉陛下的力气远比他之前正常状态时还要大得多。

公冶启的胳膊渗着血,猩红的眼底却远比之更甚。

他抓住莫惊春的臂膀将之甩飞砸在石壁上,痛得他脸色一白。他踉跄着站起身来,公冶启的嘴角也被莫惊春砸得开裂。莫惊春闪身避开公冶启的攻势,趁机绕到他的后背去,接连几下重击都砸在他手腕上。

匕首一朝落地,莫惊春旋即将匕首踢开,远远丢进角落里。

而他为了多做这两个动作,已经失却了先机,被公冶启猛地压进血泊里。那浓重的血味染遍了莫惊春的衣服头发,几乎都辨不出他原有的气息。

帝王猛地掐住他的脖子,莫惊春沉重地呼吸了一瞬。

却不知为何公冶启的动作停了停。

他抓住机会抬脚在公冶启下腹狠踹了几下,却只听到闷哼声,而公冶启却压得更低,完全不顾崩裂的伤口。莫惊春被热血浇灌了满脸,挣扎着侧过头去干呕了几下,整个人狼狈不堪。这血味有公冶启的气息,既安抚着他,却也刺激着他。

公冶启掌心下突突跳动的脖颈,就仿佛按在莫惊春的血脉上。

他的眼底有着可怖幽深的细碎暗光,然在最后,还是勉强着压制下去,不知是因为莫惊春咳嗽的可怜模样,还是此时此刻处于地宫的诡异环境。

“……寡人让你走。”

公冶启的声音还透着狂躁的暴戾,他坐在莫惊春的腰腹上,颤抖着手扒拉过胡乱的墨发,也不在乎那血色糊到哪边去。

他颤抖,是因为忍耐压抑的暴烈无处可走,只能强行压在皮肉下。

莫惊春:“……您能从臣身上下来吗?”

公冶启恐怖的目光盯着莫惊春的脸,莫惊春惊恐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小腹。公冶启顿了顿,也意识到那地方的不同寻常,微鼓的弧度……

噢,他们的假孩子。

在意识到这点时,恐怖的猩红退了退。

一直浑噩疯癫的脑袋清明了一瞬,公冶启打量着眼下浑身都染满了他血液的莫惊春,看起来确实狼狈至极,可从头到尾都是他的味道。

他的心底骤然翻涌着可怕的欲念,公冶启缓缓侧头去看方才丢失的匕首,如若将热血从头到尾浇下,让莫惊春的皮肉骨髓都泡在他的血液里,那该是怎样一种……

公冶启的身体颤栗起来。

莫惊春却是再忍不住那种诡异的感觉,眼瞅着陛下似乎恢复了一点点理智,连忙腰部一扭,将公冶启掀了下来,然后身体一弓坐了起来,双手无意识地停留在腹部。

他仍然下意识地保护着这个不存在的东西。

莫惊春的身影刚好挡住了公冶启看向匕首的视线,于是帝王便顺势看向他,眼神狂暴而幽深,仿佛无尽狱火藏在他眼底。

“你还在生寡人的气。”公冶启说话的速度很慢,他的额角青筋暴起,并未平息,剧痛在脑袋里翻滚,闹得他气息愈发狂躁,“为何还要进来?”

莫惊春平静说道:“与您意识到自己发狂便将自己锁在地宫一般,您这份责任,臣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