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萧箜仪赶在其他人回来之前,离开了萧明珩的帐子。

纷乱的马蹄踏出山林,圣上一回来,便神情严肃地召了一批人进帐议事。

守卫营地的禁卫军也被分了一拨派到密林中,不知道是去执行什么任务。

无人敢在这个时候胡乱打探消息,所有人都待在自己的帐中,等候皇命。

萧箜仪看见萧明珩的时候,心下其实已经对发生的事情有了猜测,不似其他人那么惴惴不安,反倒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翌日醒来,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与萧箜仪设想的一样,圣上昨日在山林中遇袭,险些丧命,萧明珩在危急关头挺身救驾,自己却受了重伤。

听说那伙刺客提前在山林中做好埋伏,各个武艺高强,出手又狠辣至极,圣上连夜派人去追捕,最后居然连一个活口都没有抓到。

每年冬猎之前,都会有禁卫军将整座山来来回回搜上几遍,确保围场里除了野兽不会有其他危险。可这些人居然能躲过禁卫军的搜查,最后还全部成功脱身。

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圣上自然不能容忍,勃然大怒,当即便撤了谭蒙禁卫军统领一职,将其下入天牢,等候审问。

萧箜仪在宫里有些人脉,还另外得知了一些旁人不知道的消息——山林中射来的羽箭是玄铁所造,用的还是驻守西南的军队形制。

驻守西南,拥兵自重,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排刺客……便只有邑王,才拿得出这样的大手笔了。

邑王本是被分派到西南凉州的藩王,可这些年势力愈发扩大,仗着兵力强盛,隐隐有了在徐州扬州等地活动的趋势。

只怕下一步,就要直逼盛京城。

刀刃都悬在了脑袋上,皇帝怎么可能不惊怒?

一时间,营地里人人自危,生怕这场火蔓延到自己身上。

皇帝彻夜未眠,将一截断掉的染血羽箭丢到矮案上,厉声命令:“派兵包围邑王府,把萧扶朔给朕看死了。”

“是!”新上任的禁卫队统领魏湛领命而去。

邑王就藩时,他的独子萧扶朔被留在了京城内的邑王府,名义上是做世子在盛京城享福,实际上也算半个人质。

萧扶朔在皇帝的亲自“教养”下,性子荒淫,整日只知道寻花问柳,身上一点也看不出邑王的影子。

可不管他多么烂泥扶不上墙,都是邑王唯一的血脉。邑王再怎么狼子野心,也总不能不顾自己的儿子。

另一边,萧明睿的帐中。

萧明睿长眸微眯,“他怎会在这时候派人刺驾?难不成真要造反?”

禄青慌慌张张地跪地,身子抖如筛糠,“殿下,这话可说不得。”

“瞧你那点儿胆子。”萧明睿轻嗤了声,晃了晃手中的杯盏,轻搁回桌上,按捺着不悦说道:“给他去信一封,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这么大的行动,事前居然一点风声没透露给他。

而且当下根本不是适宜出手的时机,就算刺驾成功了又能如何,难不成直接造反上位?那样既费时费力,还会落得一身骂名,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

那老头子到底在谋算什么,难道是想坐皇位想疯了,突然失了智?

此刻,皇后的帐中,也在进行一场密谈。

皇后语重心长地劝道:“萧明珩替你父皇挡了一箭,是忠孝义勇之举,往后他的地位不会再如今日这般。你要记得和他多走动走动,若是能让他成为你的助力,那就再好不过了。”

萧明朗跪在母后面前,沉声应下:“是,儿臣知道了。”

一场意料之外的刺杀,不知激起了盛京城多少势力的暗流涌动。

原本该持续五日的冬猎,在第三日众人便启程返回,以这样的方式草草收了场。

回程路上,浩浩荡荡的队伍停下来休息。

萧箜仪觉得马车里气闷,便撩开了车帘。一抬头,望见了站在远方树下的苏蔺泽,他正看向这边。

他也来参加冬猎,曾经的妻女就在身边,可他却无法往前迈出一步,只能远远地在一旁看着。

萧箜仪还记得,从前梅贵妃未曾进宫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地住在一起的日子。

父亲苏蔺泽是水部郎中,一辈子都在跟水利打交道。苏府后院除了荷花池以外,还弄了几条蜿蜒的小溪,里头有水车,有水阀,有木桥,还有小船,像是把外面的江流河川搬到了家里。

萧箜仪小的时候喜欢捣鼓木工活,还会跟着父亲造小水车和小船。她的小船不用借助风也能在水上漂流,挂着铃铛自游廊下飘过,发出清脆悦耳声响的同时,从船舷边洒下一串鱼食,引来锦鲤争先恐后地在后面追逐。

可后来……她入了宫,做什么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再也没有了当初自由自在的光景。

萧箜仪平静地跟生父对视,微微颔首,放下了车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