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2/3页)
乔镜从他的态度中,看到了这个时代对悲剧的漠视。
或者说,是习以为常。
所以,乔镜笔下《乞儿》的主角小六子,也是一位天性乐观的小叫花子。
小六子对自己的人生抱有一种诡异的乐观态度,明明已经在短短几年内陆续经历了父母双亡、流离失所和饥不果腹,他的脸上却总是挂着快乐天真的笑容,甚至还因为在饭店门口被一位老富豪随手丢了一个沾了猪油的烧饼,就开始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寒冬腊月,他蜷缩在桥洞下瑟瑟发抖,身上单薄的衣服根本挡不住外面呼啸的寒风。但小六子却紧紧抱着怀中舍不得吃完、已经冻得梆硬的烧饼,馋的肚子咕噜咕噜叫,却丝毫不肯松手。
迷迷糊糊间,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是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但却不再是流浪儿了。
白天见到的那位富豪,在他的梦中变成了一个老叫花子,老叫花子收养了小六子,带着他一起走街串巷地去乞讨,教他察言观色的本事,教他怎么讨好那些“大人物”,得到更多的赏赐——在他的帮助下,小六子每天都至少能吃到一个猪油烧饼,幸福的简直要飘上天。
在这里,乔镜又笔锋一转,描写了小六子在深夜桥洞下被冻到和野狗窝在一起、全靠发抖取暖的场景。现实和梦境的巨大反差,呈现出了一种荒诞到可笑的效果。
写到这里,乔镜的心情也有些沉重。
他放下笔,扭头望向图书馆窗外的操场。
巧的是,他一眼就看到了左向庭正和另一位穿着灰色长衫的老先生一起,并肩走在操场上,边散步边交谈着什么。
从乔镜的角度望去,他只能看到左向庭的侧脸,这位老先生现在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比起之前上课质问他的时候,甚至还要更加严肃百倍。
……是出什么事了吗?
乔镜想了想,觉得自己大概率也管不了,于是便收回视线,拿起笔继续写起了自己的稿子。
第二天清晨,小六子被桥上的声音吵醒,发现自己舍不得吃的烧饼已经被野狗吃光了,气得差点儿没晕过去。但他很快又振作起来,因为至少他已经尝过“好东西”是什么味道了——在小六子的眼中,沾了猪油的烧饼,那就是世间最难得的美味。
想到这个,他的脸上顿时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高高兴兴地上街去乞讨。而且他连着几天都非常幸运,因为自那天起,小六子每天都能在街上得到好几个铜板!
他下意识忽略了自己在这期间还接连遭到了治安官的驱赶、贵妇的嫌弃和其他叫花子的敌视辱骂,反正无论是多么悲惨的事情,在小六子的眼中都会变成天大的好事。
但这天傍晚,他走在回桥洞的路上,却听到了远处传来唢呐吹吹打打的声音。
好奇的小六子循着声音一路走过去,还很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脏兮兮的身体藏在一棵干枯的老柳树后头——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样“不体面”的人,如果冲撞了那些大人物,甚至只是出现在他们面前,都会“污了他们的眼”,说不定一条小命就没了。
他探头望去,想要知道到底是哪家在办丧事,却发现死者正是前几天给自己猪油烧饼的那个富豪。
明明老父亲才刚去世不久,富豪的儿女们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大摆宴席。
他们穿着丧服,披麻戴孝,把白事操办得轰轰烈烈,在各桌宾客间迎来逢往,脸上陪着笑,嘴里念着好,个个眼中闪烁着对丰厚家产的算计,就连故意哭丧着的脸,看上去也颇为滑稽可笑。
只有小六子,穿着一身当初母亲一个头一个头为他磕来的破烂百家衣,怔怔地站在人群之外飘扬的白幡下,双膝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他隔着百米远的距离,在宾客们或是嫌弃、或是诧异的眼神中,认认真真朝着富豪棺材的方向,磕了结结实实的三个响头。
第一个,是为当初的一饭之恩;
第二个,是为两人在梦中父子一场的缘分;
第三个,是小六子愿折十年阳寿,保佑这位好心人一路走好。
——下辈子,若是有缘,他愿为恩人做牛做马,再续这一张饼的恩情。
这个故事乔镜选择用幽默诙谐的笔调去写,从小六子的视角来看,的确人世间处处都充满了欢乐;可若是跳出人物,便只能看到字字心酸,结局更是充斥着满满的讽刺意味,
作为一位网文作者,尽管乔镜经常鸽更新,但相比起这个时代的文人来讲,他完全可以算得上是高产中的高产了——从酝酿灵感到拟定大纲再到下笔,乔镜一共只花了三天。
在图书馆完成这篇只有两万多字的短篇小说后,他放下笔,揉了揉稍微有些酸痛的手腕,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在确认过没有什么错别字后,便将它们全部装进准备好的信封里,准备明天去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