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2/3页)
廖长义靠在门框边上,打了个哈欠,面无表情道:“找我什么事?”
“哦对,”友人这才想起来,急忙问道,“你有看最近晏河清在《爱民报》上发表的新作吗?”
“晏河清?就是那个给女人写小说的?”廖长义平时根本没关注过这方面,虽然略有耳闻,但是他对此也丝毫不关心,“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个?我不看小说。”
他摇摇晃晃地走回家中,随手拿起放在柜子上的酒瓶,仰头一饮而尽。
友人这才发现短短几日不见,廖长义的家里已是一片狼藉,各种空酒瓶和皱巴巴的信件稿纸被扔的到处都是,几乎让人无法下脚。
他小心翼翼地跨过这些垃圾,走到瘫在沙发上的廖长义旁边,低头看着他醉生梦死的模样,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长义,你这又是何苦呢?我当初就劝过你……”
廖长义懒洋洋地掀起眼皮:“这种废话就不必说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是不来陪我喝酒,那就滚蛋。”
闻言,友人也没生气,他既然能和廖长义成为朋友,当然早就摸透了这混蛋的脾气。
他在地板上清出一片空地,盘膝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叠折好的报纸抖开,淡淡道:“既然这样,那你就躺着吧,我来念给你听。”
廖长义兴趣缺缺地闭上了双眼。
他其实昨晚一宿没睡,现在困得要死,现在友人又非要在他旁边念什么故事……廖长义在心里嗤笑一声,心想估计能当催眠曲听,没一会儿就给念睡着了。
可谁知道,友人只是念了个开头,原本跟个死尸一样直挺挺躺在沙发上的廖长义便霍然睁开了双眼。
他越听越清醒,到最后竟然都等不及友人慢慢念了,直接猛地坐了起来,一把夺过那张报纸,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盯着上面的一行行铅字,如饥似渴地飞快看了起来。
友人并不意外地看到廖长义露出一副如此激动的神色,他双手揣兜,笑道:“怎么样,我这趟没来错吧?”
“恭喜你,长义兄,”他说道,但自己的双眼也忍不住微微泛红了,“这么多天来,你并没有白费功夫。”
晏河清的这篇文,已经足以证明,廖长义之前遭受到的那么多谩骂和威胁,全部都是值得的。
尽管看这本《五十六》第一章 的连载时间,晏河清完全不是为了回应廖长义的质疑而写的小说,文中的时代也被作者模糊掉了,只能知道大约是未来某个时代的华夏。
但只要是看了这些文字的人,廖长义相信,没有一个,能不被文中描绘的那一幕幕新奇而震撼的场景所打动的。
《五十六》的主角是一位名叫唐安的民俗摄影师,原型就是乔镜在现代关注的那位旅行博主唐都。虽然这个职业对于民国时期的绝大多数人来说都闻所未闻,但光看字面意思,倒也不是很难理解。
在小说开篇,唐安便孤身一人,带着设备横穿大西北。
一路上,他遇到了很多人。
西北粗犷的风养不出江南小桥流水的悠然风情,厚重的风沙和几千年金戈铁马的历史,却让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一直保有老秦人的豪迈。烈酒、残阳、黄土、苦难和风雪似乎已经融于他们的骨血之中,也是这片伤痕累累的大地上亘古不变的轮回记忆。
夜晚,唐安来到当地一户人家借住,这家的主人是一名老兵。小说中并没有说明老兵参加的是哪次战争,但从他和唐安的秉烛夜谈中,便可见战争的惨烈程度。
老兵的妻子儿女在战争中全部死去,他也在战场上瞎了一只眼,一条腿也在上了年纪后也不怎么利索了。但他提起当年的往事时,浑浊的双眼却像是在放光一样,还兴致高昂地从这片土地几千年前的历史一直讲到现在,似乎早已对这些苦难习以为常。一老一少在窑洞内彻夜痛饮,老兵还笑呵呵地告诉唐安,他这里很少有年轻人来了,看到唐安,就像是看到他年轻的时候一样,高兴得很。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无论当权者如何更迭,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却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
第二天黎明破晓,唐安留下一笔钱,趁着老兵熟睡时悄悄离开了。
然而,当他慢慢走远,远到快要看不见那个小小窑洞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声粗犷高昂的秦腔,明明是表达喜悦的唱词,声音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浑厚悲凉。
唐安转身望去,漫漫黄沙中,他看到老兵正站在家门口,远远地望着这边。
他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但那寂寥的歌声却久久回荡在黄土高原之上。
如果是追过乔镜之前文的读者就能看出来,这是晏河清写过存在感最薄弱的一个主角,比起亲历者,唐安更像是一个记录者,他用镜头记录着这片广袤土地上的民族文化,向书外的人们展示他们的风俗、历史和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