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第4/5页)
本命剑护主,是……是傅时画出了什么事情吗?
她的思绪才起,却听到了一声怒喝。
“竖子敢尔!擅闯不渡湖者——死!”
然而却有一声极其不屑的长笑响起,再踏着那样的声音,凝着剑光,一剑落九天!
虞绒绒骤而睁大了眼。
她太熟悉那道声音,也太熟悉这样的剑气。
是傅时画。
她竟然又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虚幻了,更确切的说,她看不清这究竟是曾经发生过的事,还是幻境勾勒出的某种虚妄。
睁大眼其实也是徒劳的。
不渡湖太深了,深到她从来都只能听见湖面上的一点点动静。
等等,一点点动静,那也是动静。
所以,傅时画是真的……曾经来过吗?
可上一世,她分明与傅时画并无任何交集,他又怎么可能会冒着这样的禁忌来救自己?
虞绒绒的心越跳越快。
被困在此处幻境时,她没有慌乱,然而此刻想到了傅时画或许就在不渡湖之上时,她的心却跳得极快,恨不能一步踏往他的身边,再问问他为何要来救自己。
她倏而闭上了眼。
冷静下来。
她告诉自己。
所有的幻境都有弱点,都有破解之法。
如此的寂静之中,她倏而探手,抓住了虚空中的某一处,再死死向后一拽!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道本应悬浮停留在湖面之上的剑光,竟然真的刺穿了重重不渡湖的湖面,近乎暴烈地降临在了她的面前!
……
渊兮剑光浩荡睥睨,照亮了这一隅天地。
这一场杀戮持续了太久,久到傅时画几乎已经忘记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从何而起,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甚至因为这样的挥剑而感到了麻木,为剑通入那些怨灵的身躯时,却过分像是真实人类的触感而麻木。
这种麻木本就让人感到触目惊心。
便是知晓手下并非真正的杀戮,而是幻境的某种手段,若是不反抗,兴许被吞噬就就是他,但挥剑是真,挥剑向那些自己曾经熟识的虚影……也是真。
傅时画的眼瞳深深,青衣斑驳,手指染血,他的心也在这样的不断挥剑中,反复迭次地出现了那个困扰他太久的问题。
修真……真的有这么好吗?
为什么父皇宁可以他为祭品,也要为自己谋求一条修真的路?
他觉得荒唐,却更为自己在虚妄的美好中被骗了这么久而觉得好笑,和绝望。
这样复杂层叠的情绪与面前的血色交织在一起,一并印在了他的眼底,变成了某种仿若恹恹的情绪。
少年的眼中失去了光,束发的黑玉发冠也有了裂痕,再在某个瞬间崩裂开来,惹得他的一头长发如水般倾泻而下。
于是那些意气风发,那些鲜衣怒马,仿佛都随着这样的倾泻而一并崩塌,变成了如墨般浓稠的深渊。
这一个雨夜,又或者说并非是真正雨夜的虚妄幻境中,青衣少年一人一剑,杀穿心魔却又坠入更深的心魔,杀光所有幻象却也依然身在幻象,再持剑而起,妄图彻底搅乱再毁灭这方天地!
如果清弦道君在此,看到他周身的剑气乱流,有人看到他此刻的心绪晦涩,看到他眼底的那一抹奇异之色,恐怕一眼就能发觉,他距离堕魔……已经不远。
然而那样决然的剑光却以一种几乎不可能的姿态,骤然停在了半空之中。
傅时画这才发现,自己的周遭,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御素阁的不渡湖,而他方才的那一剑,正劈开了不渡湖的湖面,再落在了不知为何会在不渡湖底的少女身侧。
剑下,圆脸杏眼的少女仿佛初醒,她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似是有些不解般,也带着许多他一时之间无法理解的情绪,轻轻歪头唤道:“……是你吗,大师兄?”
如此暴烈的一剑骤停,傅时画的唇角渗出了一抹血色,他看着剑下的人,看着自己的剑,再看了看自己握剑的手。
他已经分不清,这里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面前的这抹影子是如之前迭次出现的厉鬼般的存在,还是他幻觉中的那一抹最后的光。
但他还是停了手。
“我看过很多话本子。”他注视着虞绒绒的眼睛,声音微哑,低低道:“最俗的那些故事里,那些门派里的大师兄总会暗恋他的小师妹。”
他静静地看着她。
他可以杀尽天下人,却无法对着哪怕只是她的一抹幻影挥剑。
脑中的那抹声音在讥笑他,怂恿他,告诉他只要轻轻一挥,将面前的这抹影子搅碎,他就可以做到所有他此前想做的事情。
但渊兮慢慢从面前少女的肩头落了下去,便是杀了这么多人,他持剑的手依然很稳,所以这样滑落时,便显得极是干脆利索。
像是某种妥协与不忍,又像是在深渊里终于看到了这一生唯一的光时,便愿意为这样的光而放弃无尽的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