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易容(第4/6页)

久到乌行雪又一次探到了那两个小童子转生的印迹,久到他分别在不同的地方,将那两个过得很苦的人捡回雀不落来。

他们成为了雀不落另外两个长住者,就像当年在坐春风一样。

他们一个叫宁怀衫,一个叫方储。

方储是曾经的哥哥,稍稍沉稳一些,总能把雀不落弄得井井有条。而宁怀衫好动得多,常跟着乌行雪出门……

偶尔会跟着他撞见萧复暄。

后来的宁怀衫总是不明白,为何城主每次见到那天宿上仙,回来之后总是神色恹恹。有时甚至接连几天都会陷在沉默里……

倘若见面那样糟糕,干脆避而不见不就好了?

可惜这话他一直没有胆子去问乌行雪,不过就算问了也不会有答案。

因为他家城主没法同他说明白,其实他和萧复暄之间的见面一点都不糟糕,正是不糟糕,他才越是如此——

因为他跟萧复暄聊笑时,可以顶着世间任何一张脸,除了他自己。

他当过不同模样的陌生人,说着胡乱编纂的假名,今朝聊笑过几句,明日便淹没在人潮里,再无交集。

他可以是那街市上的任何人,唯独不能是照夜城主乌行雪。

他很清醒,但避免不了难过。

他曾经一度以为,这会像他当年奉天诏斩乱线一样望不到头。

直到又是一回相遇……

***

那次是因为乌行雪感觉到神木一半灵魄略有一些异动,虽然并不明显,但他依然不大放心,想去看一眼,于是他便去到了无端海边。

那天的无端海边不算太平。不知为何,聚集了一众仙门弟子,各个还都负了些伤,有些相互扶着,有些就地盘坐,还有一些拎着锦囊穿行其中,给不同弟子派发着丹药。

整个渡口和水寨都被他们占据了,七零八落显得有些乱。

乌行雪听了一耳朵,从他们乱七八糟的议论里听到了“邪魔作祟”之类的字眼。他倒是不意外,能让近百个仙门弟子都挂上彩,总不会是他们内部打了一场群架。

他疑惑的是在这作祟的会是谁?

众所周知,照夜城门外悬浮着守城的青冥灯,每一盏都出自乌行雪之手。他们都知道青冥灯的作用,是防止外人乱闯照夜城,殊不知那些灯也在帮乌行雪盯着城内的邪魔。

每日哪些邪魔出了城,哪些进了城,他都知晓得很清楚。

他记得这两日出城的邪魔屈指可数,没有往无端海方向来的。况且那些出城的邪魔里也没什么麻烦人物,不至于将这近百弟子弄成这副模样。

不过很快他就无心去想是哪位邪魔了,因为整个渡口陷入了更乱的境地里——

那些吃了止伤丹药的弟子一个接一个痛呼出声,更有甚者,痛得龇牙咧嘴满地打滚。

吓得剩余弟子都不敢吃了,派发丹药的弟子也不敢动了,拿着满兜丹药惊疑不定。

那弟子敞着药口,丹药的味道很快随风飘过来。乌行雪这些年里见了实在太多,一嗅就明白问题在哪。

他本可以放之不管,但这乱七八糟的场景闹得他头疼,况且他还得从这渡口过。

于是他摇了一下头,匿了身形,抬脚上了水寨高高的檐顶。

乌行雪站在檐顶上,解了自己腰间的锦袋,长指在里面拨弄了几下。

屋檐就是那时候多了一声轻响的。

乌行雪听到那剑鞘轻响时,手指僵了一下。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自己又碰到了谁。

再熟悉不过的天宿气息被风扫过来,一并扫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血味。

又是血味。

怎么总是带着伤呢……

乌行雪闭了一下眼。剑鞘轻响在他身边停下,萧复暄的嗓音淡淡响起来:“下面那么多人,你为何站在屋顶?”

乌行雪睁开眼,心里有什么东西细细密密地扎着,但脸上却神色如常。

他这会儿正顶着神鬼难辨的易容,一如往常,是一个全然陌生的模样。他用陌生人的口吻说道:“上来帮点小忙。那你呢,你是什么人,为何也上了这屋顶?”

说完,他才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有一阵子没见,萧复暄似乎瘦了一些。眉骨鼻梁的线条更利了,眼窝也更深了。不知是不是受血味影响,他看起来带着一丝罕见的疲意。不过那疲意微不可查,几乎被他周身的锋利感盖住了。

他垂着薄薄的眼皮,朝渡口俯扫了一眼,而后看向了乌行雪。

他的眸光在乌行雪脸上停了好一会儿,没有回答那句“你是什么人,为何也上了屋顶”,而是瞥了一眼乌行雪指间的丹丸,沉声道:“帮什么忙,喂药?”

乌行雪从他身上扫过,没见到明显伤口,那血味也在风里淡了许多。他这才答道:“算是吧,准确来说是想悄悄换一下药。他们受了点邪魔伤,吃的那丹药可能受了海潮,有些问题,叫了有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