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映枝的袖角微动,酒已端在她面前,离她眼睛只有一臂远。
杨黛心脏都要炸开了,圆瞪着眼,恨不得自己有隔空传声的武功。
别喝,别喝啊!那是沾了药的杯子!
映枝咬住唇,缓缓抬起手。
“长宁公主到——”
一声高喝打断了在场所有人的举动,只见一队宫女们撑伞而来。众人纷纷行礼。
“大家都快平身吧。”长宁公主将袖炉递给身边内侍,让她们退下,“我来晚了。”
她环视一圈,可爱的圆脸上露出一对梨涡,笑道:“你们在玩投壶呀,我能和你们一道吗?”
此话一出,有几人脸上微妙,目光在福安与映枝之间梭巡。
还不待映枝出口,杨黛就先挑眉道:“福安乡君方才说了,来迟的人要罚一杯酒。”
众人呼吸一滞,杨黛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敢这样对长宁公主讲话。
而福安乡君却气上头,这个长宁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她不敢反驳公主,只好暗中剜了一眼杨黛和映枝。
映枝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想起长宁公主的时常咳嗽的模样,她收回手道:“公主身子弱,就别喝酒了。”
“那怎么能行?玩投壶就要有规矩嘛,我懂得。”长宁公主笑了笑,三两步上前,伸手就要拿那宫女手上的杯子。
“公主请慢!”福安乡君双眼蓦地瞪大。
长宁公主偏头,樱桃小嘴微微撅起,无辜地问:“怎么啦?”
她越是一派孩子气的模样,就越是衬得福安乡君的嘴脸丑恶。
福安乡君盯着那酒杯,双手冰冷,头皮发麻,“公、公主恕罪,臣女只是觉得,怎能让公主来喝为其他人倒的酒?”
“那再倒一杯不就好。”长宁公主好似有些不耐,对着面前的宫婢催促,“你还不快去?”
宫婢微微一滞,“……遵命。”
她暗中瞄了眼福安,然后放下手中那玉杯。一旁的内侍端来一只银托盘,里头是个个相似的玉杯。
倒酒声叮咚响起,福安乡君死死盯住那只在托盘旁边被抹了药的杯子,后背上泌出一层薄汗,浸湿了中衣。
映枝也定定瞧着眼前的玉杯,一晃眼竟然混在那堆白玉杯里了。她心中余惊未定,仔细瞧都有哪些。
那宫婢看似眼观鼻鼻观心,余光却也不动声色地跟着那抹了药的杯子。
酒已满上,宫婢原封不动地举起酒杯,“郡君请。”
映枝看着这只怼过来的酒杯,抬眼扫过杨黛,杨黛躁动不安,目光好似吃人。
扫过福安乡君,福安乡君向她微微挑眉。扫过长宁公主,却看见长宁公主对她露出一个甜滋滋的笑,还眨眨眼。
不知为何,映枝突然莫名安心,就像有人在暗中保护她一般。
她缓缓伸出手,握住宫婢递来的酒杯。杯中的清香淡雅的果酒微温,如一泓山泉。
福安乡君的眼越睁越大,时间仿佛随着呼吸渐渐停滞。
再等一阵,再等一阵她就能踩着这些人的脸,让她们感同身受一下自己这半年来尝过的滋味!
处心积虑想要达成的目的就在眼前,她甚至能看见事发后,岐阳郡君崩溃痛哭的面容。
快喝呀,快喝呀!
众目睽睽之下,映枝一饮而尽。
福安乡君的双肩骤然松懈下来,一时竟忍不住笑出声。
此时,长宁公主回头,好奇道:“乡君,你在笑什么呀?”
映枝也跟着看向福安。
福安乡君一愣,她脸上扭曲的神色还未消退,唇边带着得意的笑。见众人看过来,她急忙道:“是臣女失礼。”
只听长宁随口道:“那乡君陪我喝吧,就当自罚一杯酒便是了。”
“是。”福安乡君闭了闭眼,压住心头的愤恨。
最艰难的地方已经走过,她只需要静待一阵。
还是那个宫婢,端来一只玉杯,她抬起眼与福安对视,眼中仿佛写着“事已成”几个字。
福安乡君也随着长宁公主饮了一杯。长宁饮罢,笑道:“我们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快玩投壶吧,我还要瞧瞧郡君的箭术有多厉害呢。”
尴尬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众女们纷纷应和道:“对、对,我们快投壶。”
一时间热热闹闹,方才的紧张烟消云散。
映枝在投壶的比试中毫无意外地拿了第一,其余的贵女们纷纷喝彩。
除了福安乡君。
但方才闹出来的一出,众人心中都有一杆秤,不再对福安乡君有好脸。
福安乡君偷偷记下了那些冷眼对她的人,然后趁无人察觉,悄悄消失在院门口。
投壶比试输了的自罚一杯,给贵女们准备的酒都是温过的果酒,香气醇厚,即便是贪杯也不会醉人。
映枝灌了一同比试的杨黛好多杯,杨黛却仍是不服输,硬要拉着映枝再比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