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Isabella·(第4/5页)
“那不能说明什么。”哈利·罗宾森不以为然地开口了,“任何男人都有动怒的时候,我想,大部分的时候,米勒先生仍然是一个负责任,充满爱心的丈夫与父亲——”
“布里先生,请告诉我,在那之后,你可曾再次回到伍德斯托克过?”
哈里斯突然提高了声音,继续询问着安德鲁·布里。后者轻轻地点了点头,“还—还回去了—还回去了十多次。”
“那么每一次,你都看见了什么,布里先生?”
“约翰—约翰在殴打露—露—露西,还有—有—有她。”安德鲁·布里声音细微地回答着,似乎他也正在为自己多年以来目睹了暴行却毫无作为而羞愧着,以至于自己甚至不敢喊出一声女儿的姓名,只敢用毫无感**彩的“她”来指代,“大—大—大部分是露—露西,有时候是—是—她,约翰打—打得太—太—太狠了,我—我—我每次都下定决心,要—要—要做点什么,所以—所以我—我—我一次次地回—回来,可是我—我—我没有那个胆子,我—我—我不是安德森,我不是我的—我的—我的哥哥,我没有他—他—他的勇气。”
说到最后,安德鲁·布里禁不止失声痛哭了起来。看着一个大男人站在证人席位上抽抽噎噎,呜呜咽咽的哭泣,老实说实在是滑稽而又奇异的一幕。然而,此刻或站或坐在法庭中的人们没有一个发出了一声讥笑,亦或是嘲讽的声音,他们只是沉默地,无言地,肃穆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安德鲁·布里的确是个懦弱得令人生厌的男人,但这一刻,伊莎贝拉可以肯定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都对他产生了一丝细微的同情。
或许除了海伦·米勒。
她不再颤抖,她也不再激动,知道了那么多年来自己的亲生父亲曾经多次站在距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有那么多次机会能够阻止约翰·米勒对自己的暴行,却什么也没有做过,似乎彻底击碎了这个孩子心中最后剩余的天真与期待。伊莎贝拉多么渴望自己能冲过去紧紧地抱住那个孩子,但她知道海伦·米勒需要的并不是一个拥抱,她需要的事物,这世上上已经无人能给予,也无人能够再弥补。
“布里先生,那么,是什么让你站在了今天的法庭上,为这个案件作证呢?”
等安德鲁·布里的泣音渐渐低去,哈里斯开口询问了这个问题。
“反对!这与这个案件的内容无关!”哈利·罗宾森立刻叫嚷了起来,但是,法官驳回了他的请求。恐怕,除去劳伦斯·黑尔爵士的确向她与公爵保证过,会做出对他们有力的判决这个原因以外,伊莎贝拉心想,就连法官心中也产生了同样的疑问,想知道是什么能让这个眼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被虐待都没有勇气做出任何事情的男人竟然走上了法庭作证。
听了这个问题,安德鲁·布里第一次抬起头来,他那双湿漉漉,红通通的眼睛向已经低下头去,不愿再看向他的海伦·米勒望去,视线里盈满着说不清楚是眼泪的雾气,是怯弱中升起的柔情,还是对于亡兄的思念。他开口了,说得极慢极慢,如此便不会结巴得太过厉害。
“因—因为—哈里斯先生,他告诉我,如果我能—能出庭作证。那么,她就能离开米勒家,在—在公爵阁下的资助下,去一所极好—好—好的女子学校念书。我想让她去—去—去上学,我想让她拥有更好—好的生活。安德森也会希望我这么做—做的。我逃避,害怕,恐—恐惧了太久,只是—只是说说话,不—不必与—与约翰动手的话,我—我想我还是能—能做到的。”
“我没有其他要问的问题,也没有其他要呈现的证词与证物了,尊敬的法官。”哈里斯说道。
到此,这个部分就结束了,不再需要证人的出场了。
安德鲁·布里转身慢慢走下了证人席,跟在波斯维尔太太后面向门口走去。海伦·米勒始终低垂着头,即便哈里斯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也没能让她挪动一分。就在这时,法庭的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叫喊——
“海伦!”
是安德鲁·布里,他驻足站立在入口处,用着该是他这辈子发出过的最大音量向自己的女儿喊道,没有结巴,也没有停顿,他第一次字正腔圆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在上百人的注视下。他该知道的,无论这次庭审的结果如何,他这一生都不太有可能再次见到自己的女儿了。
海伦·米勒终于抬起了头,向他望去。
伊莎贝拉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
安德鲁·布里张了好几次嘴,深吸了好几口气,让人拿不准他究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改变了自己的主意,还是只是不希望磕磕巴巴地说出接下来的话。最终,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