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第2/3页)
另一方面,这个据对方所说是伊莎贝拉亲口讲述的故事,也带出了更多的疑点,倘若说伊莎贝拉是在几个月前才顶替了康斯薇露的身份,那么她在这么短的准备时间内所达到的相似程度,实在是不可思议。能够做到除了艾略特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甚至包括库尔松夫人这样的老狐狸——看穿她并非本来的康斯薇露。并且,阿尔伯特不理解的是,要是路易莎都能找到还活着的詹姆斯·拉瑟福德,为何范德比尔特家族没有试着将自己私奔的女儿抓回来呢?
这让他确信,艾略特所得知的内容,绝不会是完整的内幕,其中或许还有别的隐情,然而,即便是他目前能够确信的事实,也足以让他的内心感到无穷无尽的懊悔——
因为这意味着伊莎贝拉爱过他——意味着他曾经一无所觉地将自己如今最想要得到的珍宝握在手中,还以为那不过是一场精湛的演戏,从而弃之如敝屣地丢下。
因为这意味着那一夜,在曼切斯特公爵遗孀夫人的后花园里,那个羞怯可爱的女孩的确向自己献上了她生涩的初吻。而他在教堂跪下祈求忏悔的那几个小时并非是白费,他的确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也值得在新婚之夜揍在自己脸上的那一拳。
他不该愤怒的,他有什么立场愤怒呢?
他欺瞒了她的感情,她欺瞒了她的身份,很是公平。
从这一点来看,阿尔伯特似乎没有什么需要感到困惑的地方,只除了这并非是他全部的想法。
仍然有一部分来自艾略特的言论,引起了他的共鸣——那就是,公爵夫人在本质上,的确是与他,与艾略特,与温斯顿,与整个她如今融入了的阶级完全不同的存在。某种程度上,这的确削弱了她的所作所为——包括拯救伍德斯托克学校,保护海伦·米勒,为艾格斯·米勒辩护,以及成立慈善协会等等——的惊艳感,同时也不仅让人担忧起她此前向自己许下的保证的可信度。毕竟,一旦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就使得她的选举计划的性质彻底改变了——此前,阿尔伯特还能将她的想法理解为富裕阶级对自身特权的反思,可如今,那个计划看起来倒更像是一个中产阶级的间|谍混入了上流社会,并企图从内部颠覆它的存在一样。让他感到了些许不安。
身为一个贵族,就意味着即便善良到愿意大敞家门欢迎全天下的乞丐前来自己的宅邸中用餐,赠送以昂贵的珠宝华服,也绝不会希望他们当中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幸运到摆脱低劣的社会阶级,得以爬上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地位。
财富可以从别处掠夺,名誉可以重新建立,政治前途可以等待时机,战争可以做出退步,利益可以拱手让人——唯有地位,是任何英国贵族都会牢牢抓在手心,无论如何也不出让分毫的事物。
当此前伊莎贝拉要他相信她时,他从未考虑过她在“斯宾塞-丘吉尔家族的延续兴衰”这件事上的理解,是否与自己相同。从阿尔伯特的角度来看,伊莎贝拉的保证就意味着无论她的补选结果如何,斯宾塞-丘吉尔家族都必须保留着如今的地位,同时仍然要在自己的领地具有一定的控制力,可他如今无法再确信这一点了。
阿尔伯特原本以为这会是摧毁他与伊莎贝拉之间信任的一点。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他没有如同艾略特所预料的那般,立即便想叫停伊莎贝拉的竞选计划,他只是放弃了继续说服对方加入补选的想法,知道他绝不会帮着一个中产阶级出身的少女反对贵族阶级的统治——而血统论在这方面不值一提,唯一能让范德比尔特家族超然与其他平民的便是他们巨额的财富,这缩小了他们的后裔与贵族的后裔在生活习惯与眼界见识上的差距,才使得联姻成为了可能性。因此一旦去除了财富,这个姓氏什么也不意味着。
事后想想,除了担忧她在价值观上与自己的分歧或许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巨大以外,阿尔伯特发觉自己对妻子的感情实际上只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完全不足以在他们的关系中惹起任何波澜。就仿佛这个石破天惊的真相,实际在他这里不值一提一般。
因此他才如此困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向伊莎贝拉摊牌,告诉对方自己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世的真相。
想到这,他把目光从自己一动不动地盯了好几分钟,却完全没明白什么意思的语句上拔起来,再度转向温斯顿与伊莎贝拉,想知道他们如今探讨的如何,却只看见自己的堂弟正向自己走来,而伊莎贝拉原本坐着的位置上却空无一人。
“公爵夫人去哪了?”他问道,顺手合起了书本,放在一边,决定等自己不那么心烦意乱时再继续拜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