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第2/3页)

殷予怀真的会因为这样一张相似的脸,在不谋求任何东西的情况下,做到如此地步吗?

颓玉的事情便算了,对于殷予怀而言,只是几句吩咐的事情。

但是如今呢?

在这冬日的寒雨之中,在这无人的山峦之上,他将他的衣衫披在了她的身上,背起了她。

为了一张相似的脸,真的需要做到如此地步吗?

梁鹂浅浅地听着耳边霜寒的风,看着昏暗之间山峦疏忽的影。

那些曾经的一切,缓缓地碎裂。

像是要用碎裂的回忆,构出一面无缺的镜面。

让她借着镜,仔细看看面前的殷予怀。

梁鹂心中清楚,若是要论感动,她心中一分也无。

她没有办法,对一个她没有信任的人,再付诸任何别的情绪。

对她而言,他是这世间最美的玉。

她只是想像占有一件物品一般,将殷予怀占有和损坏。

她想看他痛苦的模样,再观摩他一寸一寸,脆弱而美丽的碎裂。

*

殷予怀自然不知晓梁鹂心中的一切。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担忧和悔恨。

他一手护着背上的人,一手用力攥紧刚刚从山崖间折下来的树枝条。在这寒雨之中,他沉着眸,咬牙向着山上而去。

喉间的血腥味又开始蔓延的那一刻,殷予怀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不动声色咽下喉中的血,他瘦削的身子恍若空中断线的鸢。

但偏偏这只染满雨和血的鸢,背上有它向往的一切。

故而,他不能坠落。

他撑起身子,狠着眸,不敢停下来一刻。又因为怕被梁鹂看出来端倪,他甚至不敢再多说话。

幸好...鹂鹂此时也很沉默。

这个念头涌上心间的时候,殷予怀眼眸昏了一刻。

他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要熬不住了,口中的血沫混着雨水缓缓从唇角留下。原本服下那药丸,便是让他在最后的半月,不会被鹂鹂看出异样。那药丸更像是,用表面的康健,透支着他的生命。

本就只是假象,他的身体本质上还是与从前无异。

如今折腾了整整一个时辰,他早就撑不住了。

但...

殷予怀攥紧已经割破他手臂的树枝,狠着眸,缓缓向前去。

他不能。

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他的背上是鹂鹂。

从很久很久以前,那场大火蔓延到他的梦境之中,焦黑的尸骨和覆雪的墓碑魇住了他的余生开始。

这世间,什么事情,也该为鹂鹂让步。

终于在殷予怀撑不住那一刻,他看见了前面那个山洞。

松了一口气,他几乎要跪倒在地上,但最后还是咬牙挺了下来,直到将鹂鹂在山洞之中安置好,他才能痛苦地闭上眼。

幸而天色昏暗,鹂鹂应该看不见他颤抖的眸,颤抖的手,和颤抖的身子。

他用身子堵住了山洞和外面的接口,开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

梁鹂看着殷予怀。

苍白的脸,颤抖的睫,在这苍寒之中,恍若一块即将碎裂的玉。

她眼眸缓缓欣赏着他颤抖的一切。

说不上来心中滋味,但梁鹂好像觉得自己,也没有最初想象的那般愉悦。

因为殷予怀实在是...太配合了,一切的乐趣,都变得有些无趣。

后面的事情,梁鹂都记不太清了。

记忆中,她自然地将一切“不重要”的遗忘。

直到,她轻声问殷予怀:“殷予怀,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沉默地等了很久,就在她觉得她已经等不到答案的时候。

一道嘶哑的声音缓缓地与她心底的声音重合。

“你是梁鹂。”

那是梁鹂,关于山洞的一切,最后的回忆。

*

殷予怀再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山下的小院之中。

最初醒来时,他只是意识清醒了。

又过了一天,他堪堪能够睁开眼眸。

再过了一日,他能逐渐移动四肢。

就是在他尝试移动手腕的时候,一道原本不可能出现在幽州的身影,缓缓推开了小院的门。

殷予怀堪堪将手腕抬起来那一刻,恰逢书青打开房间的门。

两相对视,殷予怀缓缓放下了用了三日才能抬起的手腕。

殷予怀望向书青,已经醒了几日,但他声音还是很嘶哑:“为何来了幽州?”

书青一声不发,坐在了殷予怀的床边。书青不说话,殷予怀也就不说话。

在沉默与沉默之间,殷予怀向来不输给书青。

这一次,自然也没有什么区别。最后还是书青忍不住,书青本就是武将,如若不是在殷予怀身边这么些年,性子绝不会带着一丝无用的温和。

书青几乎是控制着声音在咆哮:“殷予怀,你知道你如何什么模样吗?”

殷予怀怔了怔,有些不明白书青的怒火。

先不谈是什么让书青一个将军敢对他这个储君发火,殷予怀更疑惑的是,书青这毫无缘由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