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第2/3页)
殷予怀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声说道:“鹂鹂,在下今日,需要喝药了吗?”他的眸没有什么光亮,却格外地温柔,他慢着步子向她走来,立在她身前。
是隔得有些近了,烛火比平常稍亮些,梁鹂才看见殷予怀身上的伤痕。
虽然他从来不曾说,但是在她不在暗室的时间中,他被锁链绊倒了多少次,才能如此熟练地在茫茫一片黑暗之中,准确无误地走到她身前。
他不曾说,但是他身上的伤口,为他说了。
手腕、脚踝和脖颈被锁链贴着的地方,都磨破了血肉,脚踝的一处,甚至拉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殷予怀总是习惯性地掩饰一下,但到底看不见,偶尔也未掩饰严实,今日烛火又比前些日子亮堂些,隔得近了,梁鹂甚至能够看见他脚踝伤痕下淡青色的脉络。
暗室内铺着毛毯,但殷予怀的脚踝处,还是片片乌青。
他什么也不曾同她说,这些日说的最主动的一句,是——
“鹂鹂,在下今日,需要喝药了吗?”
这句话象征着什么,梁鹂自然知道,她怔了很久,随后轻声说道:“殷予怀,张嘴。”
他站在她身前,浅浅一笑:“啊——”
殷予怀的手,与她相扣,准备咽下唇间的药时,突然发现,她放入他口中的,不是药,而是一块饴糖。
梁鹂轻声一哼:“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给你吃药,你不要为我做决定。”
唇间散开淡淡的甜,殷予怀突然弯下腰,印在梁鹂的唇上,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轻声问道:“鹂鹂,甜吗?”
饴糖,自然是甜的,但梁鹂还是不自觉地脸红了。
他好像不依不饶,硬是要一个答案,她不回答,就又亲了她一下:“甜吗,鹂鹂?”他温柔地看着她,像是很认真地在等一个答案。
要说的话莫名其妙被他打断,梁鹂却生气不起来。
她轻声一哼,默默将另一只手上的药扔掉。
殷予怀什么都没看见,却又像是什么都看见了,他轻轻抱住身前的人,头伏在她耳边。他声音很轻,恍若呢喃,带着浅浅的笑意。
“鹂鹂,在下不在意这些。”
“只要你开心,只要你要,只要在下有。”
梁鹂垂眸:“如若你没有呢?”
殷予怀小小苦恼了一下,随后捏了捏她的脸:“那鹂鹂换一个东西要吧。”
“无赖。”她声音很低,手轻轻地掐了一下殷予怀。
殷予怀像是很满意这个评价,随后自己忍不住,又轻笑了起来。
虽然这个被困住,被囚|禁,被下药的人,一直都是殷予怀。但很多时候,梁鹂甚至觉得,他比她还要快乐。
不过,他真的不在意吗?
梁鹂怔了一瞬,手轻轻抚摸上他的眼睛:“殷予怀,要是你一辈子,眼睛都好不了了,该怎么办?”
殷予怀牵住她的另一只手,同她十指相扣,随后举起他们握住的手:“嗯,在下的答案。”
梁鹂不明所以之际,殷予怀轻笑着说:“那应该没有别的小姑娘要在下了,只能鹂鹂勉为其难,收留在下一辈子了。如今在下,吃喝住行都得靠鹂鹂,如若鹂鹂不要在下了,等待在下的,就是露宿街头,风餐露宿。如若又快到寒冬,在下身子又不好,如若被鹂鹂赶出门,这个冬天,在下又要熬不过去了。”
她听着他的满嘴胡话,又好气又好笑。
“就不要你。”
殷予怀顿时抱住了她,声音低沉了些:“不行,现在由不得鹂鹂了。”
她安静地呆在他的怀抱中,他的身体算不上暖,但她已经习惯了。她从很久以前,喜欢的,便是这样一个怀抱,喜欢的,便是这样一个人。
“由不得我吗?”她轻声重复着他的话。
她没想过得到答案,直到殷予怀的声音,很轻地从上方传来:“自然是在下说笑的,虽然在下会有些伤心,但无论何时,如若鹂鹂厌倦了,不要便好了。”他谈起自己,恍若谈起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梁鹂的心顿了一瞬,随后轻声说道:“世间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殷予怀轻声说道:“可以有。”
他的眼眸很温柔,笑着望着她。
他无与伦比地慷慨,而正是这种慷慨,让梁鹂有些怔住。她楞了很久,才轻轻抱住了眼前这个人,她说不清她心里的感觉,泛红的眸实在也不能证明什么。
他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她的哭泣。
他没了从前的慌乱,只是更加地温柔地,为她擦拭脸上的泪珠:“鹂鹂,无论什么遇见什么事情,都不要害怕。”
殷予怀没说,但她好像很自然地猜到了后面一句。
无论遇见什么事情,都不要害怕,我永远在你身后。
梁鹂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觉,在寨子中那两年,她稍稍不注意一些,就会跌入万丈深渊,即便两年后她从那炼狱中逃了出来,甚至她杀了所有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但那些在岁月中滋生的恐惧和害怕,还是长久地缠绕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