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留着一会儿哭”(第5/5页)

如果我不将林叔叔的事情告诉谢言,他就不会抓到这个把柄了。

我恨透了谢言,如果他此时站在我面前,我定要用刀将他捅得鲜血淋漓,可是我更恨我自己,我为何要喝酒,为何要喝醉了与谢言说这些。

该死的不是我爹,明明是我啊!

为何要害我爹呢?

我才是最该死的人啊。

“啊,公子,你的脚流血了。”

小满听见声响推门进来时,便见到我赤着脚踩在碎片上,面上还无知无觉。

我任由他小心翼翼地帮我包扎,看着他将铜镜的碎片都收起来,忽而开口,“小满,你过来。”

“小满,公子床下有个锦盒,里边有很多银票和银两。之后你要离府,就将它们都拿走。”

“还有锦盒里边有许多废纸,你直接将它们都烧掉。”

“公子,我不要这些,你不要吓唬小满,小满胆子小,再受不了别的惊吓了。”

小满冲着我拼命摇头,似乎怕我继续说这些不详的话,又忙不迭地跑出去了。

锦盒里其实装了一些我写给谢言的情书,小满指望不上,但我还有自己。

我将那些书信抽出来放在书案,并未翻开,我似是无法面对那段可笑的过往。

我高烧依旧没退,浑身酸软地躺在床上,我的眼泪没有停过,眼睛肿得像两颗核桃。我以为我会无法入眠,但我的身子被那人翻来覆去折腾了一整夜,实在过于疲倦,竟然涌起了沉重的睡意。

“呵,你可真贱啊,封九月。”我幽幽对自己说。

谢言碰我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笑我,如那些人一般笑我自荐枕席,亦或是强忍着满腹的恶心在做戏呢?所以此人为了锦绣前程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曾经的怀疑都成了现实,我甚至比不过他养的那条狗,至少谢言对它还有几分真心。

我这般又哭又笑地竟也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梦见了我的娘亲,她与我的确长得很像,只是她比我更为娇媚,也更为出挑。

她穿着美丽的紫藤萝花裙,身姿窈窕,面上却充满了恨意,她死死掐住我的脖子,眼瞳里满是恨意。

“你这个扫把星,你害死了我就算了。你还要害我相公,我做错了什么才生了你这个可怕的怪物。”

“你去死吧,去死,去死!”

我没有挣扎,甚至嘴角还挂着恬淡安宁的笑意,试图去拥抱她,“娘亲对不起,娘亲我好想你。”

她没有松手,我感觉我的呼吸逐渐微弱,可惜那只是个梦。

原是我喘疾又发作了,等我平复下来,才注意到此时已将近午时。

我从衣橱里拿出了一身干净的白袍换上,我爹曾说过我穿这一身好看,那我穿这样去见他,给他赔罪,他应该会快些原谅我。

我将头发梳得齐整,可以算得上是衣冠楚楚,稍觉满意后,我将腰带卸下,扔上横梁,脚踩着凳子。

我手上是从锦盒里拿出来的书信,我将它们全部撕得粉碎,看它们如花瓣一样片片凋零,落在地上,如同我那颗被轻贱被踩踏的真心。

我立于矮凳上,悠悠望着窗外的远山。我尤记得小时候,我爹爹公务还没如今这般繁忙,他常带着我去爬山,我年纪小,身体又孱弱,爬到一半便要他背我。

我爹从来都不会拒绝我,那般高耸入云的山峰,他硬是背着我上去,又驮着我下来,他背上都被汗湿,我却睡得香甜。

这就是我的爹爹,被我害死的,我的爹爹。

午时的钟声沉重又急促地响起,如尖锐的刀剑刺破我的心脏,我果断地将脚下的凳子踢倒,将头投入白圈之中。

谢言,我好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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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封九月,字慕秋。

我死在了十九岁的第二天。

我是个爱上了坏人的怪物,我一出生就害死了我的娘亲,后来又害死了我的父亲。

我曾以为死亡会给我带来解脱,可当我从长而久的混沌中睁开双眼,却又重新见到了这个世界。

眼前的侍从见我睁开眼,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与我说,“公子,你终于醒了!”

他的这声称呼让我想起了我的侍从小满,他性子单纯,也是这般跟进跟出地叫我“公子”,可是眼前人不是小满。

我额头上传来尖锐的疼痛,环顾四周,发现此处的景致又的确是姜国特色的布置,我问那人,“如今是什么年份?”

“公子你莫不是摔傻了吧?”侍从瞪大眼睛看我,还关切地想来摸我的额头,被我躲过,讪讪道,“如今是大姜元年啊。”

大姜元年,我死后的第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