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司(第2/3页)

这人的身份是充州长史府上的车夫,咬死了两家灭门案都系他一人所为,其余的话再没吐露半个字,死死闭着嘴。

场面胶着,只好上刑。

这不是季别云第一次亲眼看见鞭刑了。无论是戍骨城还是京城,打人的鞭子都差不多,乌黑一根,看着柔顺实则极有韧性,落到身上时能将面上的衣裳都打裂,再深深嵌入皮肉里。

只不过这次施刑人下手明显轻一些,毕竟他们不能将人打晕打死,还指望着这人说出同党的下落。

季别云冷眼看着,背在身后的手却没忍住握成了拳头。

后背的五道鞭痕隐藏在衣物之下,他知道那是幻觉,却还是感觉已经完全愈合的伤口在隐隐发烫。

他身上的鞭痕是浸了盐水的鞭子留下的。

当时的痛苦已经远去,但他现在仍记得长鞭挥来时的风声,即使混在戍骨城的猎猎雪风之中也格外肃杀。

季别云强迫自己看着那犯人受刑,一颗好不容易被宸京暖阳捂热的心,又重新凉了下去。身上的血却滚烫沸腾着,仿佛在叫嚣要将受过的苦一一还回去。

可是又找谁还呢?

他数着数,挥下第四鞭的时候那人终于忍不住口中的痛呼,惨叫了出来。

堂上的甘存义示意停手,再一次问对方有无同党。

这次得到的答案依然是无。

审问陷入了僵局,更严酷一些的刑罚便不好在这大堂之上出现了,只能在地牢里进行,以免落了刑讯逼供的口实。

他们右骁卫将犯人又带回了地牢里,甘少卿的意思是暂时让这人休息一会儿,晚些时候再提审。

季别云再一次站在牢房外,看向背上血痕斑驳的男人,想说些话来打破平静,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人是被充州官衙缉拿的杀人犯,一路押解至京,身上背负着巨大人命官司,却还能如此……温顺。

他想不通,对着里面开口道:“蔡涵,你若是想求死,这里有一百种酷刑等着,叫你魂魄都散了却还是咽不下最后一口气。”

名唤蔡涵的男人原本头朝下趴在那床被褥上,听见这句话之后艰难转过头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沉重的呼吸将散落的发丝吹得飘起又落下。

却仍旧不说话。

季别云见状没再多劝,将甘存义给他的小瓷瓶从袖中拿了出来。

他陈述事实一般,语气平平道:“甘少卿说,你这伤得赶紧上药,不然之后的用刑怕你挺不过去。”

蔡涵的身体忽的轻轻抖了一抖,季别云只当没有看见。

充州灭门案非同小可,此人作案的动机尚且不明晰,甚至是否是他所为都还不确定,之后的审讯还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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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别云来大理寺帮忙了两日,三司会审也进行了两日,然而进展极为缓慢。

一来,蔡涵不肯供出同党,且他自己的动机也只是曾与主人家发生过口角,实在单薄。二来,大理寺派往充州调查的人迟迟未归,传来的信里也无所获,蔡涵的家人竟然都消失了。

事情越来越蹊跷,蔡涵这人更像是被人推出来挡罪的。

而季别云也暗中观察了两日,负责本案的三位官员丝毫不曾行差踏错,整个三司也并无包庇之举。

就在他以为进入了死胡同时,一潭死水般的蔡涵终于有了波澜。

会审进度停滞,但上头有陛下旨意压着,甘少卿情急之下想诈一诈蔡涵。趁夜里另外两司不在大理寺时,让季别云又一次把人提出来审问。

将人架在受刑架上后,甘存义装模作样让施刑人退下,撒了个谎,说已经找到了蔡涵的家人,正在送往京城的路上。

季别云站在角落里,默不作声地听着,心想这种谎言只能说一次,要是这都诈不出蔡涵的话来,以后就更没希望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原本像一滩滚血烂泥的蔡涵突然抬起头来,透过乱蓬蓬的头发看向甘存义。

“你竟然找到了?”

竟然?

季别云也警醒过来,皱眉看过去。

甘存义不愧在大理寺中混迹多年,一派见鬼说鬼话的样子,镇定自若答道:“当然,你以为他们藏得有多好吗?”

说罢突然烦躁起来,语气也没那么好了:“这两日下来我也审烦了,不如跟你透个底,这件案子是圣上下了旨的,我们为官的别的事情不能保证,但必须确保尽快将结果呈上去。至于你家人的性命……如果你非要死守着秘密,那我们也无法顾及那么多了。你说对吧?”

过了好一会儿,死寂蔓延开来。

没人敢去打断这份安静,只能耐心等待着蔡涵的下文。

不知过了多久,蔡涵终于开口:“我松口。”

季别云瞥见甘存义端起茶杯来,借着喝茶的姿势偷偷松了一口气。

“但是我得先见到他们。”蔡涵说话很慢,像是在努力匀出一口气来,“见到他们之后,你们得送他们离开大梁,去西桓,让他们到那里之后亲自写一封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