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我带你走
季别云策马狂奔赶到了悬清山,他从来没有像这样厌恶过通往悬清寺的山道,每一级石阶都像是天堑,将他生生拦在悬清寺外。
回京后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体力又耗得差不多了,他气喘吁吁地登上最后一级,看见了紧闭的寺门。这群没心没肺的和尚蠢到没边了,竟将自家住持给关了起来。
他带着一身怒意,没理会右卫士兵的阻拦,直接将虎符拿了出来,“宁远将军季遥,请各位让一让。”
虎符的震慑力比什么话都强,士兵向两边退开,让出了偏门。季别云不想敲门,也不甘心做贼似的翻墙,握紧了却寒刀疾步上前,朝着厚重的门板飞起一脚,直接粗暴地踹开了。两扇门往里打开,断掉的门栓落在地面,在一片寂静中尤为突兀。
季别云在众多目光中泰然自若地跨进了门槛,一身戾气地朝里走去。
还没到落日时分,天色却暗了下来,头顶厚重的云层不堪重负般压得极低。他在昏暗的天光里放眼望去,前面的一片佛殿安静至极,以往在殿内侍奉诵经的和尚也都不见了。
他似有所感一般抬头,看向寺内地势最高处——戒堂。
避开空旷的佛殿一路朝上走,狭窄陡峭的石阶引着他朝热闹处一点点靠近。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看见了活人,零星几个年轻和尚站在山道上,引颈朝上面望去。季别云走路几乎没有脚步声,直到与那些和尚擦肩而过,他们才注意到他的到来,一时间不知该不该阻拦。
越往上走人便越多,除了那次千僧会,季别云还没有看见过这么多和尚聚在一起。每个人都受过戒,都穿着僧服戴着佛珠,但那些形形色色的面容神情各异,有看起来皈依了佛祖所以无欲无求的,也有人尚且控制不住表情而露出戒备。
他穿过人群,仿佛被沉闷的焚香味道裹住,那些人的脸让他对悬清寺突然感到陌生。
谁都和观尘不一样。
季别云在僧众里格格不入,堂而皇之地将刀带了进来,每个人在看见他之后都没能下定决心阻拦,最后全部会让出路来。
他想,自己在悬清寺里应该是有了名的,有名在与曾经的大弟子、现在的住持相交甚密,暧昧不清。他就像个阴魂不散的恶鬼,无论是在寂寂无名之时,还是到现在已经领兵平叛过,他都从未停止在这片净土上为非作歹。
若佛祖显灵,他应当是要被抓回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的。
他越想越是暴躁,紧抿着唇,加快了速度往上走去。
当他终于远远看见戒堂的屋顶时,余光里猝不及防看见了妙慈的身影。小沙弥站在角落处一脸惊惶地看向他,犹豫再三之后站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季施主……”
他看向妙慈,想安抚一下小孩却有心无力,只能问道:“你观尘师兄在戒堂吗?”
小沙弥被周围许多师兄师弟注视着,开口也变得困难,仿佛悬清寺的背叛者一般惭愧地低下头,片刻后又猛地抬起。
“季施主你快去吧!观尘师兄被绑在戒堂里,其他人不准他离开!”妙慈推了他一把,“他是被骗回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施主快去把师兄带出来吧……”
妙慈因这个举动遭到了周遭和尚的呵斥,而且不止一个人。
“妙悟师兄说了,都是他让住持破的戒,你怎么……”
“你不能助长歪风邪气,他应该被一起关进戒堂……”
“妙慈你回来!”
季别云将小沙弥揽了过来,挡住了那些斥责,将手掌搭在妙慈肩上,冷冷地瞥了那些人一眼。
“你们竟将住持关进戒堂,有何凭据?”他道,“如今还想要关我,又有何凭据?”
没人正面回答他,只是纷纷戒备地朝后退,他便拍了拍妙慈的肩,轻声道:“别怕,我会将你观尘师兄带出来的。”
妙慈还想说些什么,季别云安抚地看了一眼,便继续从拥挤的人群中走过,顺着阶梯往上走。
越往上,那些和尚的目光便越是尖锐,仿佛一柄柄无形的刀剑试图将他刺得千疮百孔。幸而他曾经历过真实的刀光剑影,也见过了数不清的生死存亡,或许是因为心变得硬了,车就不在乎这些带着偏见的目光与流言蜚语。
他只想把观尘从这地方带出去。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森严老旧的戒堂出现在视野中。
他以前没有来过,以为戒堂会和悬清寺其他宫殿楼宇差不多,然而这座建筑却更加死寂。年头似乎已经很久远了,外层的漆已然斑驳脱落,所谓窗户也全都被封死,外面的光透不进去,里面的情形也现不出来。
而此时此刻,那扇正中间的门彻底打开,一个被绑住的人影跪在戒堂正中,背对着外面。
看见那背影的一刹那,季别云全身的血液都上涌,变成了滔天怒意,脑中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