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喜堂(第3/4页)

小奴才红着脸,神色仰慕:“公子,你好厉害。”

灵稚抿唇一笑,他才不厉害。这些道理他曾经半知不解,后来心里懵懂,与君迁说了,君迁搂着他声色温柔地教给他的。

想起君迁,灵稚有些恍惚。他没有心思再翻画籍,眼前坐在小凳上的奴才忽然恭敬谨慎的退了出去。

灵稚扭头,身后的男人一身暗紫色华贵的朝服,乌黑如墨的头发束在九旒冕下,珠帘后长眉轻挑,目光深深攫着他的脸。

萧猊眼唇皆含笑意,从容闲适地走到他身后,隔着亭栏,双臂扶在灵稚背后的栏杆,远远看去,灵稚仿佛坐着被萧猊从身后拥在怀里。

男人的冷香幽幽散到灵稚面前,灵稚微微挪开,不和萧猊靠上。

萧猊问道:“那灵稚以为我是不是完全的恶人?”

以灵稚对他所怨,萧猊问了亦是白问,他在灵稚心里,肯定是一个无恶不作,强人所难的坏人。

这些都是灵稚亲口说过的。

可方才听灵稚对小奴才说的那句话,忽叫他萌生了不该有的念想。

萧猊从不以好人自诩,要稳固小皇帝的江山,没有他在暗处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哪里换来明面上众人高歌称颂的太平盛世。

小皇帝干干净净的江山都是他用手沾血拿回来的,这么多年萧猊早就习惯所有人畏他怕他,他不需要人理解,只是在适应了这份寂寥和冷血时,心里还没完全消失的柔软被灵稚轻轻拨动了一下,便不假思索地问出口。

萧猊对灵稚的答案心知肚明。

灵稚扭过脸,萧猊目光落在正对自己的后脑勺上,幽幽叹息,失笑道:“我算问了个愚蠢至极的问题。”

灵稚鞋都没穿,抱着怀里的画籍跑远了,

萧猊双手撑在亭栏,微微垂下脸。

俊美的脸孔一半落在阴影之中,片刻后,他忽然抬头朝灵稚跑远的方向笑了一声,拾起对方落下的鞋子跟了上去。

灵稚心情烦闷地蜷在坐塌,柔软的垫子被他揪出皱痕。

他刚才想叫萧猊坏人,却生生地止住了。

若是最初的灵稚,但凡萧猊伤了山中林兽,伤了大老虎,还要去害长尾青鸟,他都会气得浑身发抖地毫不犹豫骂他坏。

自他来到燕都城,逛街时见过一些人家养的宠物。

灵稚才意识到自己的相处之道,不可以全部套在人们身上。

说到底,他作为一株灵芝,万物都是他的朋友。可看见人们对宠物,并非时时珍爱。

那些富家子弟,高兴了会逗它们,若烦了厌了,不搭理就罢,有时连口饭都不给。

城里流浪的野狗,还会遭人驱逐,用木棍石子追赶着打。

并非所有人都会如他这株灵芝善待小兽动物。

它们和自己的朋友,然而在许多人眼里,兴许只是不足挂齿的一只野狗野猫罢了,人畜始终有别。

杀一只乃至一群野兽对人来说不足为奇,灵稚生来与他们的观念就完全不一样。

灵稚参悟类似的道理时,有几日总会觉得难过与疲倦。

后来他又从梅若白嘴里听说萧猊救治旷工的事,还知道萧猊此前废除了祸连九族的法例,渐渐的不想吭声。

萧猊做了与他观念违背的坏事,还欺骗他,可若站在平常的人立场,又似乎不值得多么伤心。

没有完全的黑白两色,灵稚不想知道这些,可在时间的潜移默化下渐渐地悟出各种隐晦的道理。

所以他不吭声,不想与萧猊说话。

理智上如此,每当他回想起来,依旧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灵稚一下午没出房门,午后睡了一觉,醒时天色阴暗。

傍晚已过,小奴才端了晚膳进屋,敞开窗户让外头凉爽的风灌进室内。

“公子,用膳吧,今儿厨子熬了一道清珍八宝汤,奴才还没走进后厨就闻到味儿呢。”

灵稚情绪不高,有些魂不守舍地用了晚膳。

入夜后灵稚坐在轩窗后乘凉吹风,他趴在案头昏昏欲睡,时梦时醒,再醒时,某个方向仍是漆黑无光。

灵稚衣衫内闷出薄薄的汗,他踩着软绵绵的步子走出房门,想去池子边玩会水。

此刻静思院空无一人,他心神飘散,沿回廊拐反了方向。

抬头时,一间小阁楼出现在眼前,红色灯笼静静闪烁幽光,门口并没有上锁。

隔着朦胧的纱窗,他似乎瞧见什么。

灵稚迟疑着想转身离开,晚风忽然吹得厉害,吹开的门缝咿呀一响。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推了推,一间红色温馨的喜堂静静地出现在他面前。

灵稚飘忽不定的眸光落在一大一小的两件喜服上,脸色微白,扭头欲走。

身后走来的男人很轻却不容灵稚挣脱的牵住了他细细的手腕子,

萧猊笑道:“你终于看见这里了,不进去看看吗,里面都是我帮你留下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