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那就见家长。”

翌日,时寻接到了赵律师的电话,两人在小区外的咖啡馆里见了一面。

郑路托他带出了一封给宋秋秋的道歉信,赵律师只好转交时寻处理。

在赵律师那,时寻才得知郑路从来不肯提起的,那段致使他进入福利院的过往。

郑路生于一个充斥暴力的家庭,生父经常会连他一起打。一次醉后的意外,他的父亲失手错杀了母亲,他也因此进入孤儿院。

原生家庭的不幸就此在他心里埋下一颗扭曲的毒种。

命运就是如此喜爱捉弄世人,郑路越是拼命不想重蹈覆辙,抗拒的念头就越推着他走向悲剧的轨迹。

他第一次打了秋秋,于是就有了无数次。

时寻静默听完,双手接过赵律师递来的信封。

他犹豫良久,抽出信封里原有的纸张,替换进一张空白的信纸。

这样即便秋秋有所动摇,也不会真的被影响到什么了。

半小时后,他出现在医院里。

自从秋秋出事之后,家人就寸步不离地在医院跟着他,这也是时寻第一次和他单独相处。

有了家人的陪伴,秋秋刻在眼里的胆怯淡去很多,眼里的神采也逐渐恢复。

他拿出怀里的信封,递到秋秋面前:“那人托律师送了封信出来,我左思右想,决定问问你。”

宋秋秋陷入漫长的沉默。

最后,他摇了摇头:“我不想知道任何有关他的消息了,这封信就麻烦帮我处理掉吧。”

时寻松了口气。

还好,这次秋秋是真的放下了。

他看了眼手机,用以确认时间:“今天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屏幕熄灭,时寻准备离开。

手掌贴近冰凉的门把手,秋秋的声音却随即响起:“时寻,你们……能原谅我吗?”

同样的问题经近半月的沉淀后重新提起,时寻也没有了当初得知真相时强烈的波动感。

他抬眼,隔着病房门口狭窄的小窗与一直等在门口的柏沉故对视。

两人相视无言,却清楚地知道彼此的意思。

片刻后,时寻长舒一口气,连同柏沉故那份给了秋秋回答:“秋秋,我和柏沉故已经重逢,现在也过得很幸福,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你好好养病,我们还会再来看你的。”

病房里重归安静,秋秋看着时寻离去的门口,久久失神。

时寻自然地牵起柏沉故的手,在医院里一众谙熟的注视中走出医院。

柏沉故包裹住时寻的手背,拉着他塞进口袋:“加上今天,我还能休息两天,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时寻笑而不语,推着柏沉故塞进副驾驶,驱车赶往机场。

一场跨越千里的飞行无声展开,带他们来到许久未见的北池市。

北池的严冬与津松有着本质的差别,饶是他们穿得再厚也挡不住寒风。

两人在机场商店里买了两套棉袄,终于踏上这片故土。

他们打车来到郊区墓园。

凛冽的寒风识不得故乡人,粗暴地从衣角的缝隙里向内钻,褫夺着温热。

柏沉故解下围巾,替时寻仔细掖好。裹挟体温的绒料贴近颈项,带来温暖的触感。

时寻的手指抓动围巾,轻声道:“院长妈妈和我说,我的父母是出了车祸意外辞世的,就沉眠这座墓园里,但我至今都不知道他们睡在哪个位置。每年清明我都会溜过来,像个傻子一样对所有与我父母年岁相仿的墓碑祭拜。”

闻言,柏沉故的呼吸一滞。

很多年前许叔发现他和时寻走得很近时,曾背着他调查过时寻的身世,而据许叔的调查结果来看,时寻成为孤儿的原因是亲生父母的遗弃。

时寻那么聪明,不可能不清楚如果他的父母真的长眠墓园,墓园必然会向他索取费用的道理。

之所以还这么说,怕也只是为了保有一份心念。

人往往更倾向于沉迷在美好的谎言中,很多时候,与其刺破谎言寻找真相,不如接受假想,至少可以藏匿悲伤。

时寻向他看过来:“你带我回过家,但我没有家,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带你到这里一种办法了。”

他的声音很低,却显得郑重其事。

柏沉故浅浅地呼出一口气,飘散的白雾氤氲在鼻腔周围,又很快散开。

“为什么想带我回家?”

时寻柔和一笑,睫毛尾翼结上的星点霜花轻颤:“带心上人见家长、结婚、共度余生是我对婚姻的想象,虽然我们的步骤有些不对,但我不想漏掉任何一项。”

冷空气不遗余力地侵蚀着体温,柏沉故的心口却炽热滚烫。

柏沉故牵起时寻的手,唇角的笑意明媚:“那就见家长。”

时寻向每次来这里时那样在一块块墓碑前鞠躬,唯一不同的是,他身边多了一个人。

一个此生与他再不分离的爱人。

走出墓园的时候,天空悄然笼罩上一层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