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3页)

从地面揭起时有几页碎了,沈鸢的指尖便微微一颤,显然是心疼了。

捡至他靴下时怔了一怔,一抬头,尚且年少青涩的面孔下意识露出戒备和敌意,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淌,挑着眉毛瞧他:“卫瓒?你来做什么?”

许久不见。

十几岁的沈鸢跟梦里不一样,生气生得中气十足,瞪他也瞪的生龙活虎。

眉眼生动,漂亮得勾人心肠。

连妒意都灿烈似火。

让他看得久了,便意识到自己此刻狼狈,匆匆低下头,继续揭下地上的书页。

动作急躁,冷不防又是“刺啦”一声:又碎了一块。便越发抿紧了嘴唇,心疼又气恼。

卫瓒看他这样子有些心疼,又有些想笑,开口,却又是惯常同沈鸢打趣拌嘴的口气。

他说:“沈鸢,你坑我的能耐哪儿去了啊?”

沈鸢有些不悦道:“与小侯爷无关。”

他说:“人都说你沈鸢聪明,我看倒未必,你要真聪明,怎么会得罪我?”

连卫三卫四两个,都晓得来讨好他这个侯府的小主子,怎么就寄人篱下的沈鸢不知道。

年少时嫌透了沈鸢,不曾细想,现在想来,以沈鸢的精明聪慧,不该学不会仗势欺人这一套。

只要在外做出一副同他熟稔亲近的模样,这国子学还不由他横着走,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哪有别人来招惹他的机会。

可偏偏沈鸢就是对谁都和颜悦色,只对他冷漠。

他卫瓒也不是热脸贴人冷屁股的脾气,沈鸢上杆子吃亏,自让他吃个够就是了,他倒要看看,沈鸢能撑到什么时候。

结果,就这样撑到了两人分道扬镳。

沈鸢反倒冷笑:“别人在你面前奴颜婢膝,我便也要如此了?小侯爷未免也将人看得扁了。”

说着,沈鸢便要抬头去他,冷不防被他抛下一件披风,兜头罩住了,恼怒叫了一声:“卫瓒。”

沈鸢在那披风下扑腾着。

而倚着树的卫瓒神色莫测,睫毛一颤一颤,嘴唇也被自己抿的发白,定定瞧着那一团披风变换。

许久没见沈鸢死倔嘴硬的少年面孔,冷不丁一瞧……还怪惹人生气的。

等沈鸢挣扎着冒出头来。

卫瓒依旧是那碍眼又傲气的小侯爷嘴脸,懒洋洋说:“披着,回头着了凉,别又赖到我身上。”

沈鸢扯下披风,说:“用不着,我已差人去拿换的衣裳了。”

他便一把把人抓回来,

沈鸢咬牙切齿说:“你还要干嘛。”

便见卫瓒慢悠悠说:“你要不穿,我便亲自帮你穿。”

“省得你回去受了寒上吐下泻,没得又让母亲忧心。”

提到向来疼爱自己的侯夫人,沈鸢那满是厉色的眸子瞬间软了下来。

又听卫瓒接着道:“前个儿我挨了打,母亲还亲自来劝我不该与你置气。她这样惦记着你,你倒好,一点儿也不为她想想。”

沈鸢不说话了,拉拉扯扯间,将他推到一边儿去,嘀咕说:“我自己穿就是了。”

半晌,自己背过身去,又说:“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卫三卫四了。”

他心想,卫三卫四是什么好东西么,就算沈鸢不清算他们,他也要清算他们的。

再加上今天这事儿,不止那两个,还有大伯父那边儿……

卫瓒眼神儿越发冷了几分,却忽得瞧见地上还有遗漏一纸书页。他低下头去捡,却冷不丁瞧见一枚平安符。

也被水淋湿了,正面“平安”两个篆字,背后用金线绣着“免遭血光之灾、免遭皮肉之苦、免遭匪盗之患”。

看了半天,忽得明白了,便举起来问他:“这是什么?”

沈鸢刚刚系紧了披风,见了他手上的东西,骤然红了耳根。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退了一步,重复了一遍:“……什么?”

卫瓒蓦地笑了起来:“万安寺求来的?怕我揍你?”

沈鸢又退了一步,半晌道:“不过求着玩得罢了。”

隔了一会儿,又说:“再说,你传到庙里那话的意思,不就是要……”

想起那荒唐的话,越发神色怪异,裹着披风的整个人,都被他笼罩在阴影之下。

仰头瞧他,眉目艳丽,面色却苍白。

不知是不是因为褪下了白裘,越发显得人清瘦。

他想,这小病秧子,多半是把他那话当做威胁了,以为他是恨得牙根痒痒,让他回来,是为了揍他。

他却不知怎的,忽然冒出一句:“你怕疼啊?”

沈鸢似笑非笑说:“怎么,难道小侯爷异于常人、性喜疼痛?”

“若真是如此,我倒乐意效劳。”

他想说的却是另一句。

你既然怕疼。

怎么还说愿意让我揍一顿呢。

半晌,却俯下身,将平安符重新系在他腰间。

垂眸笑道:“既怕疼,就好好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