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3页)
寻百姓做兵难,但只要银子给够了,想要振一振声势还是容易。
加之山上以火攻火、按兵不动,仿佛真有救援一般,便将那些人糊弄了过去。
卫瓒笑了笑,手一指晋桉道:“此间主家说了,每人酬银十两,以谢劳苦。”
正灰头土脸灭火的晋桉:“……”
便是苦笑着举手道:“我我我,来我这儿领钱。”
卫瓒却是直勾勾瞧着那小病秧子,那小病秧子也在瞧着他。
梨花白的衣裳染了火灰,额角颊侧都熏蒸得泛红,眼睛却亮得惊人。
不知为何,沈鸢分明没跟他说话。
他的心仿佛也被热乎乎的风塞满了。
众人见了卫瓒回来,便仿佛见了主心骨一般,松了一口气。
有人道:“此时之围既然解了,我们不若也赶紧转移他地休息,以防他们再杀了我们个回马枪,待明日天亮了,再去山下求救。”
沈鸢却忽得说:“为什么要转?”
“难不成放了把火,射过了冷箭,便就这样由着他们跑了么?”
众人愕然道:“我们只有三四十人……”
其中还有许多是不曾习武的随从仆童,依着沈鸢推测,这山中伏击少说有两倍之数。
若不是惧怕他们是武学生,不知庄中仆人数量,只怕已砸上门儿来做强盗了。
沈鸢却道:“几十人又如何。”
“他们在明,我们在暗。”
“此时不杀一个措手不及,还等什么?”
卫瓒闻言便禁不住顿了一顿。
他从没看错过沈鸢。
时机,判断,这才是逆转胜局的关键。
一闪即逝的东西,总有人抓得住,有人抓不住。
兵书几卷,随便一个书生便能背得滚瓜烂熟。计策谋略,万变不离其宗。
有人天生便有此才能。
有人阅尽千百卷书才得。
有人终其一生,钝而无觉。
而沈鸢阅尽藏书,就是为了抓住这生与死、胜与败的间隙。
沈鸢道:“况且只有千日做贼的道理,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们只需在山脚观望片刻,便会知晓我们并无援手。”
“连个面儿都没照,今日我们由着他们全身而退,明日他们在前去望乡城的路上伏击,在我们归京路上伏击,届时又当如何?”
那人沉默了片刻,道:“那你的意思是……”
“以攻代守。”这一刻沈鸢注视着卫瓒,目光如炬,语速飞快:“卫瓒,山路只有两条,你自东面路上山来,他们必只有南路可走,路狭道窄,我们抄小路前去阻击,他们哪怕有千百人,也只发挥得出十之二三。”
“况且此刻余火未尽,浓烟滚滚,他们必然以为我们不敢追击。”
“我们能胜,而且能大胜。”
敌人越觉得不会做什么。
他们越要做什么。
沈鸢殷殷等着他的回答。
卫瓒笑了一声,看着众人笑道:
“给你们一炷香的工夫,能上得马的,愿意来的,都随我来。”
“却如沈案首所说,难不成真就把这口气咽下了么。”
沈鸢一怔。
风吹起时,有什么在他的眼底,哔哔啵啵地烧着,在这一刻,却终于亮了起来。
昭明堂众人亦是心喜,正是好胜躁动的年纪,日日操练武艺修习兵法,不主动去惹是生非便罢了,怎的能让人欺到头上来。
便是个个儿穿甲佩刀上马,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整肃完毕。
卫瓒却忽得被那小病秧子牵住了马辔。
他低目看他:“怎么了?”
沈鸢说:“带上照霜。”
他笑着说,好。
沈鸢又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松手。
擦肩而过时,他听见沈鸢说:“万事小心。”
卫瓒便微微笑了一声,再开口时,却是朗声对众人道:
“吹角队分,鸣金变阵。”
“夜战无旗,便以我声为信。”
众人应声。
临行前,卫瓒回眸又瞧了沈鸢一眼。
见那小病秧子依旧静静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火中脊背笔直、目光灿烈。
仿佛这一场火,引燃的不是苍翠山林。
而是沈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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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瓒夜中行进时,想起了前世沈鸢去战场的时候。
沈鸢的银钱在救他时便用得差不多了,到了边疆时,两人也不得不分开来,流落各营。
他其实并不知道,在两人分开之后,沈鸢过得好不好,又吃了多少的苦。
只晓得沈鸢以文吏的身份一路向上爬。
他辅佐一个又一个的将领,最后爬到了李文婴的亲信身侧。
他曾在军中见过沈鸢一次,言笑晏晏,圆滑逢迎,说话间妙语如珠,只为了去逗笑一个盲目自大的蠢货。
他不知道沈鸢怎么会愿意忍着,叫一个蠢货“将军”。
而沈鸢瞧见他时,笑了一笑,却仿佛没见着一般。
那蠢货说:“是沈军师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