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到了第二日,众人便张罗着下山、往望乡城去。

这山上庄子却是不好留了,那无手的男人死不吐口,谁知道后头还有没有后招。

余下那些喽啰也只晓得是这首领花钱买了他们,只说他们是一帮武学生,路经此处,要花钱取他们性命。

不如一群人往望乡城去,顺道将这些人直接押到城府去,也省得去报了府尹又得派人核实,一来二去的磨时间费工夫。

只是这避暑之行,却是结结实实落了个空,留着晋桉一个,对着满山的焦枯哭笑不得,还不晓得怎么跟家里人解释,这庄子也烧了大半的事情。

昭明堂这些人倒半点儿没有失落,不如说,干了这么一回大事,却叫他们高兴得不行。

于是又收拾行李,骑马的骑马,乘车的乘车,闲谈前一夜的惊险。

路上却是晋桉眼尖,忽得问他:“卫二哥,你身上怎的了?”

卫瓒一低头,见是衣襟没拉严实,露出点点红痕来了。

——昨儿让蚊子咬的。

他今天一觉醒来,两只蚊子在耳边嗡嗡狂响,他巴掌一拍,满手都是红。

合着他给这两只蚊子开了顿饕餮盛宴。

旁人遥遥见了红印,又见他嘴角破了,便都拿他调侃:“卫二哥昨晚是去哪儿偷香窃玉了。”

他便说:“那你们问问你们沈案首,昨晚儿派了两只蚊子伺候我来着。”

众人不知他上去亲沈鸢那一截,只听沈鸢将蚊子塞进他帐子里,个个儿笑得要从马上掉下来,拍着腿说:“可有人治你了。”

卫瓒往沈鸢的车驾那一瞧,便见那小病秧子远远瞧了他一眼,就将那车帘给放下了。

他又纵马凑过去,把帘儿撩起来。

便见沈鸢微红着耳根,斜斜瞧了他一眼,说:“怎的?”

他瞧着沈鸢笑说:“两只蚊子呢,还没解气?”

沈鸢不说话。

卫瓒又说:“明儿有时间么?”

沈鸢说:“没有。”

卫瓒说:“你也不问问,我找你做什么。”

沈鸢看他一眼,撇过头去解释:“明日七夕,我答应带知雪照霜她们上街转转。”

“她俩日日守着我转,到了姑娘们过节的时候,总得去高兴高兴。”

是以并不是有意敷衍他。

夏日的风热腾腾吹在卫瓒的脸上,又钻进闷热的马车里头。

“我来之前,让随风先去了城里头,说找着那林大夫了。”卫瓒说,“折春,你明儿腾些时间出来,跟我去看一眼。”

沈鸢愣了愣。

卫瓒眼睁睁看着这小病秧子的眼底,透出一丝非同寻常的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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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便是七夕,牛郎织女相会,小姑娘们乞巧玩闹的日子。

沈鸢原本托了晋桉照顾两个小姑娘,谁知这事儿让昭明堂这群不要脸的听见了,个个儿拍着胸脯让他俩放心去寻大夫看病,涎着脸说要保护知雪照霜不受人欺负。

——实则就是想上大街,光明正大去看看望乡城的姑娘。

一伙儿身形健硕的少年人凑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像一伙子强抢民女的恶霸。

有两个妹妹似的姑娘在,就不大一样了,显得他们特别像体贴妹妹的好哥哥。

卫瓒却是带着沈鸢七拐八拐,绕到了坊间一间民宅,隔着老远,就瞧见屋顶上晒着的药材。

进了门,便见随风立在那,笑着道:“林大夫,这就是我说的公子了。”

卫瓒侧了侧头,便瞧见沈鸢的脊背仿佛骤然就绷直了。

带着几分肉眼可见的紧张,拱了拱手,道:“老先生。”

那林大夫五十余岁,留着胡子,精神烁烁,叫他坐下说话。

半眯着眼睛,搭了脉,看了症状。

问他平日里都吃些什么药。

沈鸢便从袖子里摸出几张药方给他瞧。

也不晓得是不是大夫都是这慢腾腾的脾气,一来一回的,教人大气都不敢出。

卫瓒瞧着,不知怎的,百爪挠心似的难受,连自己受伤都没这般心焦,恨不得从这大夫嘴里,把话一连串给掏出来,却又不能。

只抱着胸在边儿上找个地方立着,瞧着小病秧子跟这人一问一答。

林大夫问:“公子这病根已许久了,当初是怎的落下的?”

沈鸢怔了怔,半晌才说:“……是……让蛇咬了。”

林大夫说:“怎样一条蛇?”

沈鸢沉默了一会儿,却是轻轻看了卫瓒一眼,低下头说:“是一条剧毒蛇。”

大夫又教他说得细一些,沈鸢便将那蛇形描述了一番,轻声道:“那时年纪不大,家里生变,本就病了,大夫那时说是忧思成疾,叫我养着就是了。”

“只是一不留神,让一条毒蛇给咬了,发现的时候说是蛇毒入骨,嘴唇紫了,喘气都困难,又请了大夫来,说是已救不回来了,只开了几服药随便吃着。”

大夫听了这话没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