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2/3页)

纵是侯府有天大的恩情,也已经够了。沈鸢为靖安侯府填进去的已太多了。

后头的路,他自己走就是了。

可开了口,又不敢说,怕这样一说,沈鸢与他之间的联系,便彻底断了。

只是问他:“你过得好么?”

沈鸢顿了顿,眉宇间几分骄色,说:“好得很。”

他便信了,没见着沈鸢目光下淡淡的隐忧。

走了好长一段路出去,他见沈鸢说:“就送到这儿罢,我后头还有事。”

——他们之间往来,也不宜太频繁。

他说了声好。

走出好长一段路,听见沈鸢远远喊了他一声:“卫瓒。”

他扭过头去,却恰好有宫人路过。

沈鸢沉默了片刻,笑了笑:“无事。”

可后来回了边疆,再想那一声,却总叫他心悸。

总是无端端想,沈鸢独自在京城,身侧已无人了。

……

那时他没想到的是,安王対沈鸢的厌倦如此之快,他迅速地抛弃了沈鸢,甚至从欣赏转变为了一种厌恶。

起初卫瓒以为是安王发现了沈鸢与他的联系。

几次三番派人去查,却发觉并非如此。

安王并不是怀疑沈鸢复仇、也并不是怀疑沈鸢另有居心,而是似乎单纯地憎恶沈鸢。

无人知道,沈折春为何一夜被厌弃。

卫瓒无诏令不能反京,便只能通过书信和探子去搜集沈鸢的消息,却是一日比一日心惊。

沈鸢受了三次贬黜,几度申饬,言辞之重堪称侮辱,安王却偏偏就是不肯将沈鸢调出京城。

一夜之间,沈鸢仿佛做什么都是错的,做什么都会被挑出刺儿来。

比透明人还要糟糕。

沈鸢昔日越是风光,如今便越是可笑。

他捏着信纸问探子:“无人替他说话?”

探子低头道:“沈大人根基太浅,当初又是破格拔擢……在朝中还来不及扎根。”

“况且,那些能做出实绩的位置,沈大人一个也没坐过。每有提案,也都令他人接手……如今只有军事上的后勤,是沈大人求了许久,才能亲手督办的。”

可这事儿上的功劳,眼下只有他们这些在外行军打仗的人看得见,只有穿盔甲、吃粮草的人看得见。

甚至朝中多少人,连带着之前的李文婴,都是从军备上头捞油水的。

如今哪有人会为沈鸢出头。

卫瓒闭上眼睛。

半晌说不出话来。

沈鸢的处境实在太差了,他是嘉佑帝最后一科的状元,在当年就被侯府牵连,以至于同年榜之间毫无来往,自然就在朝中没有派系。

至于亲友……

沈鸢无父无母,沈家不落井下石便是好的了。

与卫瓒対立的那一刻,又把対靖安侯府尚有余情的人推到了対立面。

如今安王怎样捧起他,怎样摔下他,都毫无顾忌。

——这是故意的。

从一开始,安王就知道,怎么能将沈鸢拿捏在手中。

摆弄得团团转,再摔得粉身碎骨。

他沉默了片刻,便要起身去写折子,道:“我去将他要来。”

探子却说:“沈大人叮嘱过……让您不可去调他。”

“而且,也调不来。”

那小病秧子的原话是。

“我想了好些法子,都不能成,可见他是不打算放我了。”

“你让卫瓒不要白费心思,没得将他也牵连进来,他计划了这好些年,若是在我这事儿上漏了迹,便太冤了。”

“是我自己蠢得透顶,真以为自己有什么能耐。”

他听这话时便知道不好了。

写了几封信去,沈鸢都没有回。

再后来听说,沈鸢当众受了廷杖。

只因有人弹劾他媚上欺下,沈鸢并不肯认,当众与人対质。

安王便道:“若真如此,为何无人为你说话。”

又几分和蔼道,何况沈卿,真不曾媚上?

这话一出,众人皆哗然。

沈鸢还能如何辩驳,凭他将“不曾”两个字,在廷杖下嚼得烂了,也没人肯信。

九五之尊,何必诬他?

沈鸢颜色本就出众,加上先头安王种种行径,各种艳色露骨的传闻便是满天飞。

人皆传闻,是沈鸢以色侍君,却弄巧成拙遭了厌恶,被玩腻了才扔了的。

与这些传闻来的,是沈鸢唯一的一封回信。

他展开时,手都是抖的。

却是一字也无,只有一张白纸。

清清白白,无人可说。

他收到那夜,便立时启程,冒着天大的风险悄悄回了京城。领兵之将擅自归京,形同谋反。可他那时也顾不得什么了,他慌了,也怕了,他总觉着,沈鸢可能要消失了。

他去了沈鸢家中。

所谓的天子近臣,连宅邸都不曾换,仍是那朴素僻远的小院,他曾住过的旧宅。

可沈鸢不肯见他。

他在沈鸢院中枯坐了一整夜,却是照霜出来,対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