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沈鸢只与卫瓒対视了片刻,便垂下头去,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低头继续写文章。

不敢细去看卫瓒手中的那蛇影。

倒是卫瓒毫无惧意,捏着手中蛇头,上下瞧了好半晌,个头虽不算大,却竟是一条彩蛇,便是眯起眼睛淡淡一声道:“这蛇有毒没有?”

一旁的人却是梁侍卫,看了片刻,便道:“有。”

那负责此事的官员就白了面孔,讪讪解释道:“这几天湿气重,蛇蚁横行的,这蛇又是活的,清查时藏了起来,一时半会儿没查到也是有的。”

又斥骂那巡吏道:“混账东西,你怎么查的!怎的连条蛇都见不到了!”

巡吏却是讷讷不敢言,频频低头弯腰。

卫瓒却淡淡道:“此事不必在这边说,倒耽误了这些读书人。”

官员这才连连称是。

卫瓒便又用余光瞧了沈鸢一眼。

见那小病秧子已不是方才脸色煞白的模样,面上渐渐有了几分血色,只低着头一笔一画写着文章,不由轻轻松了口气。

后头又是捉了那巡吏去查,复又应酬许久。走出好些步,四下无人之时,梁侍卫面无表情与他低声道:“你跟沈公子有什么暗号?”

卫瓒一怔,笑道:“果然是金雀卫,瞒不过你。”

梁侍卫道:“我见他只是敲了敲笔。”

卫瓒便勾了勾唇角,轻声道:“是我卫家军的鼓令。”

军中向来以旗鼓传令,是进是退,是急是缓,每个新兵无论识字与否,入军营头一件事,便是要学会听鼓辨旗,是以鼓点虽简单,意义却大有不同。

沈鸢敲的意思便是,停军观察。

他本就盯着那小病秧子的动作,见他这般,自然停下来看了半天。

梁侍卫闻言道:“你们俩……倒是很好。”

卫瓒挑了挑眉。

饶是梁侍卫这木头疙瘩,也瞧出他爱听了,便是笑说:“也就是一同长起来,才有这般默契。”

卫瓒心中终于舒坦了些,眉梢也扬了扬:“的确。”

只是走了半晌,卫瓒又道:“我怕是把他牵连进来了。”

梁侍卫说:“什么意思?”

卫瓒手上捏着那蛇的脖子,凝神地打量着里头的毒牙,道:“这一年里头许多事,都有沈鸢的参与,又是破阵、又是烧山的,这不就有人冲着他来了么?”

偏偏是沈鸢的号舍里头藏着毒蛇,这事未免也太巧了。

他今日不来这么一下,只怕那小病秧子就要让蛇给咬了。

瞧着那巡吏漠不关心的模样,只怕早就让人收买了,压根不会插手过问,只待一入夜,人人都睡下了,便该是沈鸢殒命的时候。

科场万千号人,年年都有几个意外,今年多一个被毒蛇咬死的沈折春,又算得了什么。

梁侍卫看他半晌,这才弄清楚,卫瓒怎的就突然提议巡视考场,还真将嘉佑帝给说动了。

费这么大功夫。

不过就是为了保号舍里头的沈鸢。

科举考场规矩森严,一旦开考,只有圣驾巡查,才能光明正大进考场来视察,也能震慑幕后之人不敢动手。

今日前来清查,可以保一日,明日又有圣驾震慑,后日再来送赏赐,便也考完了。

端的是好算计。

这么几句话的功夫,那小侯爷目光渐渐邃密,嘴唇也抿得紧了,全无平日嬉笑之色,指尖微微一用力,便见那蛇挣了几下,猝然不动了。

“若不是被我连累,又何必如此。”卫瓒轻声道。

沈鸢又不是自己考不得状元,好好去考个试,哪至于这样险象环生,险些连命都送在这贡场里头。

半晌,又听卫瓒轻声说:“我不好下场去,你一会儿带人四处清查,也不必特意帮他,只是他身子不好,又受了惊,我实在放心不下……”

“算我欠你人情,你多看顾他一些。”

梁侍卫哑然失笑,半晌道:“你放心罢。”

他与沈鸢又不是没有交情,就连许多金雀卫都是认得沈鸢的。

只是见卫瓒的模样,禁不住有些好笑。

卫瓒走了两步,又盯着天色喃喃:“……这天怎的这般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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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军打仗的人対天气都有些敏感,沈鸢这厢考过了头一场,天色已是昏黑,依稀望着天色,便觉着可能是要下雨。

那冷眼看他的巡吏倒是不见了,换了个面善温和的过来,跟着金雀卫,挨个清查号中的蛇虫鼠蚁。

沈鸢听得周围书生兴奋说,是因为圣驾要到了,故派人清查。

到了沈鸢号中尤其查得认真些,仔仔细细看了一圈,连边角缝隙都查过了,那巡吏温善道:“若有什么,公子再唤我就是了。”

沈鸢便垂眸道了一声:“多谢。”

不知怎的,却是想起白日那一瞬来了。

分明科考的时候不该分神惦记着,他也有意将见卫瓒那时的情绪往下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