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3页)
“我帮姨娘看着弟弟妹妹,姨娘放心去吧。”荔知笑着出现在朱氏身边。
“真的吗可是……”朱氏惊喜之余又有些犹豫。
“姨娘快去吧,一会可就没人去了。”荔知说。
她的话警醒了朱氏,在这种地方,落单的女人就如同落入狼口的兔子。
朱氏向荔知道谢后匆匆追上前方结伴而行的女流人。
荔知对留下的两兄妹笑了笑,自顾自地抱膝坐在他们身旁冰冷的地上。
她和荔象升荔慈恩两兄妹的交集不多,因此作为兄长的荔象升把妹妹护在身后,一脸戒备地看着来意不明的荔知。
生母的牺牲和流放路上的种种磋磨,已经让十二岁的少年过早地成熟起来。
“今夜能看见角宿呢……”荔知望着星空,感叹道。
“角宿是什么”荔慈恩好奇地接话。
“是星宿的名字。”
“为什么它叫角宿”
“你看那两颗星,像不像苍龙的两角”
荔慈恩眯眼辨认,旋即惊喜叫道:“像!真像!”
荔象升不说话,但视线也看着荔知所指方向。
“每一颗星,都带来不同的预兆。”荔知说。
“那角宿的预兆是什么”荔慈恩问。
荔知没有回答,她含笑望着漫天星斗。
沐浴洁净的朱氏回到两兄妹身边,怀里抱着妹妹,手里牵着哥哥,嘴里低声哼唱起故乡的童谣。
夜幕越来越深。
夜风穿过水泊环绕的树林,拨动叶片和水面发出沙沙的乐声。谢兰胥的马车独立在人群外,柔软温暖的狗皮铺在车厢的门口,梅兰竹在月光下轻轻晃动。
已经没有人再去往林中的湖泊,愿意洗澡的和不愿洗澡的都陆续坠入梦乡。朱氏的哼唱不知何时停了,此起彼伏的鼾声破坏了静谧的夜色。
今夜轮到郑恭值夜,但区别只在于他从躺着睡变成坐着睡。
荔知在这时起身,睡在旁边的荔慈恩被她惊醒。
“姊姊……”荔慈恩半梦半醒地看着她。
荔知笑着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姑娘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懂事地不再出声。
无眠有一个好处,能够融入夜色,将周遭的一切活动都尽收眼中。
每到郑恭值守的夜晚,他在头两个时辰会十分警醒,等同僚们都睡着了,他就会用睡一个时辰醒一炷香的方式来玩忽职守。
马上就是他醒来的时候了。
他会看见她走入林中的背影。
孤身一人,单薄纤瘦的背影。
他会生出一个比饿死她更痛快更恶毒的想法。
他会蹑手蹑脚地跟上来,避免踩碎地上的枯枝被她发觉。
但是有一种声音,他无法消除。
……
郑恭已经把手脚放到最轻了,但摩擦的衣料还是在寂静的夜色里发出簌簌的声音。
他为此感到烦躁,不得不放慢脚步,拉开距离,以防前方的少女警醒。
因为知道她要去往何方,所以暂时失去目标也无妨。
他怀着杀戮的目的尾行一个毫无防备的少女,像一匹老奸巨猾的狼,在尾随一只仍天真松懈的肥美兔子。
他最后当然要杀了她,因为这贱人竟敢告密,但在那之前,他要蒙住她的嘴,看看这具硬骨头究竟什么情况下才会叫出声来求饶。
想到此处,一种隐秘的快感滋生在郑恭心底的黑暗深处。
流淌在树林之间的水泊最终汇进一个湖泊。月光下晶莹平静的湖面像一面精致的镜子,纤毫毕现地映照着世间悲欢和罪恶。
少女在湖边停下脚步,回头张望,似乎是在查看有无跟踪。郑恭急忙躲在树后,半晌后,他听到水声,再探出头,看见少女蹲在湖边,用双手舀起湖水,轻轻洗着覆着黄土和污垢的面庞。
水流从少女的指缝中落下,她把沾湿的墨发别到耳后,纤弱的十根指头沾着水珠爱抚过柳叶般的眼睛,又高又窄的鼻梁,滑过那小巧可爱的驼峰,最终顺着洁白的面颊,清晰分明的下颌骨,往纤弱的脖颈下坠落。
她仰着头,月光好似都集中在脸上,有如虚幻中盛开的昙花。
郑恭不觉看呆了。
少女洗完脸,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脱下鞋袜和衣物。
湖边摇晃的芦苇遮挡住这春光,郑恭瞪大眼睛,焦急地变换姿势,想要看清更多。
不待他找到最佳位置,少女已经光脚踏入湖水。
她一步一步,踏出无数漩涡。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扎进湖心。
水波层层荡开,直至平静。
郑恭在树后等了许久也不见少女重新探出头。他顾不上隐藏身形,从树后疾走而出。
湖边的衣物还在,少女却像幻梦中的仙子,完完全全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郑恭又走了几步,小腿全部没入湖水。除了他自己制造的涟漪,湖面上依然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