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东城门人山人海, 大包小包背在身上想要举家外逃的平民将城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官兵打战,关我们老百姓什么事!我的妻儿老小都在乡下,我要回去找他们!”
“我又不是汉人,你们凭什么关我!”
拥堵在城门前的人们大声叫喊着, 他们有的是经商途径鸣月塔的商人, 有的是离开寨子前来交换物资的异族,还有从别处过来探亲的人, 他们都非本意地被困在了这里。
守门的兵士拼命呵斥, 反而加剧了彼此的矛盾。
鸣月塔四个城门都在上演着类似的一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了要封锁消息, 不得走漏吗!”
鸣月塔副都护梁预眉头紧锁,面若沉雷, 大步走上城楼。在他身后,跟着许多重要的军中将领。
众人面面相觑, 无人敢直面梁预的怒火。
因为他们都知道, 梁预如此震怒, 还因为今日一早,军中跑了个校尉。谁也不知道这校尉带走了什么情报, 所以梁预才如此焦躁易怒。
“梁大人,”余敬容站了出来,揖手道,“敌人大军就在边境线外, 我们的军队又进入备战状态, 四个城门无一例外全部禁止通行。百姓们并不傻,消息走漏是早晚的事, 端看瞒得了多久罢了。”
话虽如此, 但余敬容心中也有疑惑。
他并不意外得知战事将起后城中人心惶惶, 他意外的是百姓们知道的太早了。
从四个紧闭的城门和备战的军队可以推测出战事将近, 但二十万敌军这个准确数字,又是从何处透漏出去的呢
若是百姓们不知道敌人有二十万大军,城中的惊惧恐怕也不会传递得这样快。
梁预冷眼看了余敬容一眼,拂袖冷哼一声:“那依余大人之见,这些动摇军心的百姓,该当何处置啊”
余敬容刚要说话,城楼下情况骤变。
一名兵士推倒了人群最前方的一名老者,老人摔倒在地,面露痛苦。
推倒老人的兵士手足无措,似乎并非有意。但他的行为,有如一颗落入油中的火星,让本就躁动的人群霎时激愤。
“大家伙联合起来,今日一定要出这城门!”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力量汇聚起来的百姓瞬间便淹没了寥寥无几的兵士。
“这,这是要反吗!”梁预见城门就要打开,暴跳如雷道,“来人,带一队人马下去镇压这些乱民!”
“大人不可!”余敬容面色大变,“这会激化军民矛盾,甚至引发民变,如今大敌当前,对内主要还是以抚慰为主啊!”
“难道就放任这些刁民不管要是敌军趁此时攻城,鸣月塔岂不是沦为俎上肉”梁预大怒,“读书人就是婆婆妈妈,顾前顾后只会坏了大事!张诚,你马上带人下去镇压这些乱民!”
名叫张诚的将领夹在素有人望的长吏和独断专行的副都护之间,面露为难,只能应是。
就在此时,一连串震天响地的鼓声,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店门紧闭的茶楼前,挂着一个平时用于招揽顾客的大鼓。
此刻,鼓声雷响,大袖飞舞。
鼓声集结所有目光后,握着鼓槌的手落了下来,云色大袖掩映红色绸布,少年神色自若,风流蕴藉。一顶银质发冠束起长发,银杏在墨发间捧着一颗明珠。
“昨日发生的事,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诸位可否抽出些许时间,听我几句”
“你这个黄口小儿是谁,我们凭什么听你的”城门前有人叫道。
谢兰胥孤身一人,镇定自若面对数百义愤填膺的民众。
“我的父亲,曾是东宫之主,我的母亲,是前朝公主。我是当今皇帝的嫡长孙,我的身上流着谢氏皇族的血液,但我同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一样,过着侍弄农田,养马放牧的日子。”
谢兰胥清朗有力的声音在寂静中像涟漪一样层层荡开。
“翼王万俟传敏举起反旗,派二十万大军疾行军至鸣月塔边境,意图毁我家国安宁。虽然战事还未爆发,但我们已到了战争的关键时刻。”
“有人认为,只要远离鸣月塔,干戈就不会降临己身。但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鸣月塔能否抵御这场蓄谋已久的谋逆,关乎着每一个人的生死存亡。鸣月塔一旦失守,中原便门户大开,万俟传敏就会带着他茹毛饮血的铁骑血洗目之所及的每一个地方。诸位是愿意自己的妻儿老小安居乐业,还是东躲西藏,每日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谢兰胥沉静的面容,镇定的语调,有条不紊的陈述和安抚,让一部分受到煽动的平民重新拾回冷静。
最最安抚人心的,是东宫二字。
废太子谢松照斩于两年前,但他在百姓心中留下的痕迹,再过二丽嘉十年也不会消退。
“不能挫败万俟传敏的试探,战事便不会截止。”谢兰胥说,“我是谢家子孙,也是燕朝百姓之一。若战事起,我会身先士卒,战斗在最前方。我将为保卫每一个人而战斗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