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烛光摇曳, 和风轻拂。一袭翠竹在窗外随风奏乐。

谢兰胥自带着荔象升两兄妹返回城中的当日,便住回了都护府的竹园。

长榻的木几上放着一封拆开的信函,一抹乌黑的断发。

荔象升两兄妹站在面前,难掩担心地看着谢兰胥阅读手中那封突然出现在竹园之中的密信。

终于, 谢兰胥从信上移开目光。他将信笺和信封一齐凑近烛火点燃, 扔入榻下的字纸篓。

“你们阿姊无恙,一切顺利。”

两兄妹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万俟传敏要我夤夜出城, 一个人赶赴芒山, 他会派人来接我。”

“一个人太危险了, 殿下让我一起去吧。”荔象升紧皱眉头,“我可以假扮马车夫。”

“不妥, 若是马车夫,叛军为求稳妥会杀人灭口。”谢兰胥说, “你暂且留下, 按计划行事。”

荔象升还是不放心谢兰胥单枪匹马赴宴, 但就像谢兰胥说的一样,除了留下, 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谢兰胥和两兄妹再次确认了计划,然后沐浴焚香,新换了一身衣服。

都护府众人都知道他的身份,他要出府, 无人阻拦。

谢兰胥乘马车至城门, 才被守门的士兵拦下。

“殿下,这么晚了要去哪儿”

士兵一边问着, 一边往撩起的车帘背后看去。但里面黑黢黢的, 除了一个坐在门口的谢兰胥外, 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有几张重要地图忘在了蓬溪马场, 若是落到敌人手里十分棘手。以免夜长梦多,必须今夜取回。”谢兰胥温文儒雅,镇定如常。

守门的士兵知道他身份贵重,对他所说之话深信不疑,并未仔细盘查便开启了城门。

坐在车前的马夫身形矮小,戴着一顶毡帽,看不清模样。马鞭扬起后,马车缓缓朝城外走去。

盲山脚下,树影幽幽。一支十人小队鬼鬼祟祟等在山下。

“你们说……这谢兰胥不会不敢来吧”

“应该不会,听说这被俘的女人是他心爱之人。”

“一个女人罢了,他想要多少没有如果是我,打死也不会来!”

“你这孬种和他能一样吗那可是谢松照的儿子,谢松照当年——”

说话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警醒地看向马蹄声传来的前方。

踢踢踏踏,踢踢踏踏。

一个清瘦颀长的身影,骑着骏马,出现在夜雾之中。

那双眼睛清冷明亮,如寒芒般锐利的气势,压得人呼吸困难,陷入本能的肃然。

“我来了。”谢兰胥说,“万俟传敏呢”

……

一名小兵快步走入杯觥交错的大帐,在王座下单膝跪下,禀报道:

“王上,有一对祖孙在营外求见大王,说着正宗的翼国话,说是翼国皇室后人。”

“什么”万俟传敏愣了愣,没想到先来的不是谢兰胥,而是奇怪的祖孙二人,“带他们进来。”

他还在好奇是怎样的祖孙二人,没想到进来的却是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妇人,和一个大约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那孙女见了帐内的将军们,神色害怕,低下头不敢直视众人,一路搀扶着老妇人走到王座前。

“大胆,还不跪下行礼!”万俟传敏身边的亲兵呵斥道。

鹤发鸡皮的老妇人带着她的孙女,慢慢跪了下去。

万俟传敏这才看清,老妇人双眼无光,瞳色浑浊,竟是失明之人。

“老妇万俟顿珠,参见大王。”老妇人用翼国话说道。

“你是什么人怎会出现在军营门口”万俟传敏用中原官话问道。

老妇抿唇摇头,小姑娘则是神色茫然。

“你们不会官话”万俟传敏换上翼国话。

“回大王,”小姑娘怯生生地说,“我和奶奶生活在山林之中,平日只有赶集时才入城采购。我们不会官话,需要交流的时候,就用手来比划。”

“你们说,自己是翼国的皇室后人”

“老妇的母亲,是温诚大王的第七子所生,战乱时候被留在鸣月塔,与家人分散,后来与冒死保护她的皇室侍卫结合,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老妇人缓缓道,“老妇一直都在等待大王光复鸣月塔,重振翼国的这一天。听闻大王要起兵反攻,老妇携孙女投奔而来,愿为大王光复家国,效犬马之力。”

战乱后,翼国皇室一分为二,一部分留在鸣月塔,同当地土著融合;另一部分则迁徙至临近的州城,此举大大削弱了翼国复国派的力量,留在鸣月塔繁衍生息的翼国人,如今已尽数沦为燕国走狗。

眼前的老妇和小姑娘,显然是留在国内的那一批。

万俟传敏心中信了大半,却又特意问了几个宫廷秘闻,老妇对答如流,这才彻底相信。

这祖孙二人不但是皇室宗亲,还熟知鸣月塔城内结构,对周边山林更是了如指掌,万俟传敏正愁没有合适的向导引导大军,如今有了这两人,简直就是万事俱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