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3/4页)

更不会想到,日夜想念的未婚妻子竟就在自己的眼前,却被陛下抱在怀里……

眼前这一连串画面如雷电打下,他颤抖着唇,惊愕地看着两人。察觉到身上的禁锢松了,薛稚忙自兄长怀中下来:

“过,过来的路上有那个,才……才……”

皇兄不曾开口,她磕磕绊绊地解释。

这大抵是下意识的,她还是不愿让他在这个时候知晓她和皇兄的关系。

谢氏逢此大难,自己又背叛了他,若他现在知道,该是怎样的大受打击呢?

短暂的静默间,谢璟已将昏睡过去的父亲扶在床榻上睡下,再回过头时,他薄唇微扬,牵出抹浅淡笑意:“好了,我知道了,没事。”

“我只是在看,栀栀,好像又瘦了些……”

她的确是清瘦了些,隔着扇狱门茕茕孑立着,是丹樱一枝,脸色在昏暗天光内雪白得像纸,却有月光似的银亮色泽闪烁其上。

他知道,他又让她为他落泪了。

这些日子,自己是不好受,可栀栀身在宫中,又该有多牵挂多伤心呢?他不该惹她为他担心。

薛稚鼻翼微酸。

她身上还披着兄长的袍子,被他抱了这一路,肌理里都浸进他身上浓郁的龙涎香气。再加上从前那些被他留在身体里的东西,此刻站在夫君面前,本身就是一种鲜明的背叛。

她竭力忍住了眼眶的酸,心念电转间,桓羡已面无表情地走近来,于背光阴翳间,旁若无人地握住她一只手,问:“你父亲的病可好些了?”

十指相缠,都掩在袍袖下,谢璟未曾得见,先向他行过臣子礼节:

“回陛下。承蒙恩典,父亲的病已好转了些。臣刚给他喂过药,已经睡下了。”谢璟低声地应,双目黯淡得好似无星无月的暗夜。

桓羡淡淡“嗯”了声,道:“你不要怪朕。”

“朕自是相信你和你父亲的。只是常、周二人供出了你父亲来,事发之时朕又不在京中,难免那些个鬼蜮小人会蠢蠢欲动。为免国家陷入战乱,只能如此……”

“自然,朕也是存了利用你谢氏的意图的。越攻讦谢氏,越能说明他们心中有鬼,朕正好趁此机会将奸人一网打尽。眼下北境已平,皇姊很快便将押解二人自并州归来,届时事情大白,朕自会还陈郡谢氏以清白。”

这话颇有几分推心置腹的意味,谢璟怔怔然抬起头来: “陛下所言,可是当真么?”

“陛下……当真信我谢氏?”

“当然。”桓羡微微笑道,“陈郡谢氏,永为朕之臂膀,国之柱石。”

话锋一转,又问:“兰卿,不会怪朕事先未有将意图告知你吧?”

“臣不敢。”谢璟脱口道。

眼中泪光一闪,他屈膝跪下,向着牢狱外长身玉立的年轻帝王恭恭敬敬行了个端正的拜礼:“能为陛下分忧是微臣与谢氏之职。陈郡谢氏会永远追随陛下,拥戴陛下,不负陛下之信任。”

说来或许可笑,自入狱以来,他纵然为陛下听信谗言错怪谢氏而气愤,更多的却是不被信任的失落与伤心。

眼下,陛下既说信任,他自如溺水之人得救,原本凉透的心重新活了过来,满怀热忱,由不得自己不信。

事情似乎就此峰回路转,薛稚也愣住了:“皇兄……”

所以,是她误会哥哥了吗?原以为他宠幸奸佞才会听信谗言认定谢氏谋反,却原来,这背后另有深意?

可,可若是这样,那么,他那样对她,非关谢氏,就只是报复她一个人吗……

这认知令薛稚一颗心忽冷忽热,忽恸忽喜,连被他握在掌中的手也感知不到任何温度。

桓羡并未回应,只温和看着谢璟:“宫中人多眼杂,朕不好久留,就先回去了。”

他掩在袍袖的手仍紧紧攥着妹妹,力道之大,几要将她手骨也捏碎一般:

“朕今日来,就是为的给你吃颗定心丸。你父亲的病,朕会再派医师过来的,不必担心。”

“是,卑臣多谢陛下。”谢璟感激道。

他点点头,微撇过脸:“乐安,和兰卿道个别吧。”

嗓音十分平静,半点也听不出语气异样。薛稚移过目光,视线相撞,彼此都酸了眼眶。她涩声道:“我……我先回去了,你要好好保重,好好照顾伯父……”

“你也是。”谢璟道,目光若流水温柔脉脉,“别为我的事担心了,好好照顾自己。”

本该比翼和合的爱人就站在面前,一门之隔,却不知还有没有姻缘重续的机会。薛稚凄然咬唇,挣开兄长的手转身而去。

桓羡蹙了眉,当着谢璟的面儿却也没说什么,只道:“你自己多保重。”

谢璟黯然低下眸:“多谢陛下挂怀,臣记住了。”

桓羡略微颔首,转身离开。阴暗牢狱里安静得只闻得见丝履踏在干草上的窸窣微声与父亲的呼吸,谢璟抬眸,照射入窗的月光将远去的兄妹二人的身影投在阴暗的地面上,像极了一对男才女貌的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