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2/3页)
“哥哥……”
谢璟替她擦拭湿发的手一顿。
薄唇微牵,扯出个又是苦涩又是无奈的笑。他乌睫微颤,将滑下她肩头的薄毯往上提了提,与她相拥着睡去了。
——
台城,漱玉宫。
殿外骤雨仍不知疲倦地下着,殿内落针可闻,宫娥宦监乌泱泱跪了满地,气氛沉如凝冰。
乐安公主不见了。
这是宫中所有人俱未想到之事。
今夜这样大的雷雨,伸手不见五指,寸步难行。谁都不会想到她竟会在此时离开。
起先天子还当她是闹脾气躲起来之故,后来,在窗边书台前看到湿淋淋的雨迹才明了公主竟是真的趁此出逃,当即雷霆震怒,叫来羽林卫对服侍的宫人严厉审问,一面又派了人冒雨寻找。
可惜半个时辰过去,仍是杳无音信。
沉香袅袅,烛火通明。正殿的那张主位上,桓羡已经换过了衣服,一张俊美的脸沉得有如殿外浓黑的天色。
“问出什么了吗?”
他问刚刚审问完青黛木蓝二人、进来复命的伏胤。
伏胤摇头:“回陛下,她二人好似是真的不知情,彼此的证词与芳枝的也能对上。”
桓羡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知道,她想要她那两个宫女活命,自然不会告诉她们什么,以免连累。
可若不是内殿间有人与她同谋,那便是借助外力了。会是谁呢?太皇太后,还是桓瑾?
对妹妹的担心终究压下了遭受欺骗与背叛的忿怒,他问:“派出去的羽林卫也没找到人吗?”
“不曾。”
他叹口气,压下心中有如刀扎般密密麻麻的担心:“先去各个宫门问问今夜是否有人出宫,再在宫中各处仔细找找,华林园树木众多,极易藏匿,又有圈养的野兽,可别出了事。”
“另,现在就派人到各个城门去,吩咐各个城门,待到明晨启门,严查过往行人,尤其是南北的两道水门。”
“是。”伏胤领命而去。
一夜都没有消息。
待到后半夜雨势渐小,羽林卫们手持火把将华林园翻了个底朝天也无任何线索,又因下雨,足迹被大雨掩埋,待到次日清晨雨停,更是没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桓羡在漱玉宫中枯坐了半夜,勉强休息了一个时辰,便去上朝,直至下朝时分,才终于等到有人通过大通门附近毁坏的宫墙出逃的消息。
桓羡严厉惩治了看守不力的城门侯,又派人顺着线索去查,一路查到了朱雀航上——据居住在附近的百姓说,当夜,曾看见有船只沿秦淮北上,往东篱水门去了。
秦淮水向东北注入长江,必经这道水门。加之此时,在广陵秘密监视谢璟的斥候也传了消息来,言建武将军自昨日入山狩猎后便一直未归,至此,一条完整的窜逃路线已然呈现眼前。
桓羡怒不可遏,一面派人紧急前往陈郡谢氏老宅寻人,一面派人往长江边上赶,试图将极有可能已然渡江的二人拦截在长江北岸。
然而紧接着传来的一则消息却令所有人都震愕万分——
原来当日清晨,长江边上刚放了航便有船只迫不及待地驶出,然因昨夜暴雨之故,长江河水暴涨,一个浪头打上来,船只失去平衡,将船上的人齐齐抛入水中。
那撑船的是个男子,箬笠蓑衣,也看不清相貌。一同被抛入水中的船舱里的客人却是个女子,一袭红衣,在江风中烈烈如火。
见有人落水,周遭渔民纷纷跳入水中救人,然而江涛甚大,竟是连那件红衣也没能救上来,只寻到了挂在船舱上的一件璎珞。
饰品珍贵,几个救人的渔民险些为此打破了头,争得不可开交。后来,是有人认出那并非民间制品,上报至了管理长江渡口的官衙处,才一路辗转送进宫来。
看见那串流苏璎珞时,桓羡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原本还心存侥幸,民间着红衣之女子何其多,未必是她。她那样柔弱的一个人,即便是有谢兰卿,夤夜雷雨,又能跑得了多远呢,必定是还好好地躲藏在城里。
然而所有的妄念都在这串当日亲手所挑的流苏璎珞前化为了泡影。
冯整试图劝他:“公主曾在会稽居住,泽国水乡,兴许会水……老奴这就叫人再去江中打捞,一定会没事的。”
桓羡耳边却是一片嗡嗡之声,剧痛在心脏处蔓延开,五脏如裂。
他看着冯整的嘴在自己眼前一张一合,下意识颔首,想要开口应个“好”字,喉咙处却漫上一阵猩甜,一口鲜血应声喷在珠帘之上。
当日,漱玉宫中传出消息来,天子患病,不能参加原定于未时的华林园听讼,改请万年长公主主持。
白日里羽林卫各处搜查已闹出了些风风雨雨,薛稚葬身江中、皇帝病倒一事,自然也传进了宣训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