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没、没, 我不是,我是少爷的书僮,”沈清烟结巴道。

傅少安一脸兴味, “那你为什么在脸上贴假胡子?你自己长不出胡子?”

女人怎么长胡子?这话沈清烟可不能说, 这年头女人是不能抛头露面的。

庆俞接过话,“表少爷有所不知, 她才十六, 哪儿长的出胡子,她跟扫墨赌输了,要贴三个月胡子, 不然她得赔扫墨一个月月银。”

沈清烟慌忙说是。

她面皮白嫩,个儿在男人堆里算不得高, 别说她十六, 就说她十四五也是能糊的住人。

“打什么赌要赔银子?”傅少安更被提起兴趣, 追着问道。

沈清烟眼珠子转一圈儿, 磕巴着回他, “赌、赌骰子的……”

傅少安戏谑的看着她, “原是为这,胡子贴脸上多难看, 那一个月月银我替你给了,你也不用贴三个月胡子。”

他又问, “你一个月月银多少?”

沈清烟以前在永康伯府,一个月有一两银子的月钱,后面住静水居后,月钱单从顾明渊的账上给, 每个月能给二两银子, 比她在府里的都多, 这还不包括吃喝用穿。

经他这么问,下意识回答,“二……”

庆俞连忙接话,“二百个铜板。”

沈清烟一咯噔,她差点儿就说漏嘴了,二两银子可不是少的,从前姨娘跟她住在外面,她父亲每回来只给半两银子,她们靠着这半两银子可以过很久很久。

傅少安瞥过她,对庆俞一笑,“你连他的月银都知道,现在小表兄的账房也是你管了?”

“……是我告诉他的,”沈清烟难得机灵的回他,诚然这人是表姑娘的亲哥哥,但他跟她又不熟,顾明渊都说了,她在外面儿就是他的小厮,要是她嘴瓢暴露了身份,顾明渊指不定又要呵斥她。

傅少安点点头,在她脸上打了个转没有再问,自荷包中倒出了一颗金豆子递给她,“拿去还月钱,假胡子用不着再贴了,怪丑的。”

沈清烟素来见钱眼开,虽说了假话,看见金子是真想要,还不自禁伸手,直到庆俞朝她使眼色,她转半天才又急忙把手背回去,摇摇头道,“我不能要您的钱。”

但她仍止不住对金子的渴望,眼儿偷摸摸的往他手里瞧,又欲盖弥彰道,“您把胡子还给我。”

胡子是顾明渊要她贴的,可不能不贴。

傅少安倒没为难她,还了胡子,她赶紧往嘴上粘,可那胡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粘不上了,她拿下来再看,胡子上的鱼鳔胶落了大半,这胡子想贴也贴不上。

沈清烟不免怨上傅少安,干嘛没事儿不上船作弄她,这下好了,她等着被顾明渊挨骂!

这时正好那船舫上有人叫傅少安,傅少安赶着上船,对她面露歉意,“是我不对了,害的小童没了胡子,这金珠子算赔礼给你,可要拿着。”

沈清烟看他有诚意,又念着他是表姑娘的哥哥,总不至于是坏人故意作弄她,这金珠子也抵得上后头顾明渊一顿骂了,她不拿白不拿。

于是她伸手拿了珠子。

庆俞愕然。

傅少安也有点怔住,但随即转为笑脸,道了声这才对,又自顾自的念道,“鬓亸欲迎眉际月……”

沈清烟还没听清楚,他便上船去会友了。

庆俞等他走后,才露出难色,“您想要金珠子直接找少爷,何至于收表少爷的东西,没得惹人猜疑。”

沈清烟拿了那珠子也有点后怕,顾明渊的心思难猜,都不准她跟表姑娘亲近了,说不得也不许她跟表少爷搭话。

这珠子真成了烫手的,她匆忙道,“那、那庆俞小哥帮我还给傅世子吧。”

人都上船了,庆俞再有本事,也没可能追上去还珠子,平白无故讨嫌。

庆俞这么些年跟着顾明渊,大事儿小事儿也处理了不少,顾明渊不在时,也能独当一面,这还是头一遭在沈清烟这里觉出了棘手。

这祖宗是真没眼力劲,给她使眼色算是白使,得把话往明白了说,她才懂那么丁点儿。

“这珠子您留着吧,出门在外您得留个心眼儿,见人见事心里要有掂量,您现在是少爷的书僮,哪能拿主子的东西?下回不能这样了。”

沈清烟连忙点了下头,怕他给顾明渊说,求着道,“庆俞小哥,这事儿就咱俩知道,你别跟少爷说了。”

庆俞笑眯眯的说好,又说,“这儿风大,咱们回少爷的禅房等着吧,仔细着寒。”

沈清烟得了他的保障,欢欢喜喜把白得的金珠子放兜里,嗯嗯两声,跟他回了禅房。

书生们的清谈至下午才散场,顾明渊回禅房见沈清烟脸上那两撇小胡子没了,微皱眉头,沈清烟察觉他不悦,做小伏低的不敢出声,顾明渊扫了眼庆俞,两人出去后,庆俞把早上的事儿都禀报给了顾明渊。

顾明渊便当不知这事儿,带着他们回了暂住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