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热搜
夜晚。
藏蓝天幕中悬挂着一轮满月,月光倾洒在海面上,为广阔无垠的沧海铺上了粼粼波光。
远处,一艘邮轮停在波光里,数以百计的舷窗透出马赛克似的整齐灯光,巨大船身将下方那艘不起眼的快艇反衬得如同蝼蚁。
片刻后,邮轮重新启程向前驶去,而那艘快艇却像是迫不及待要与它分道扬镳、加足了马力朝着垂直的方向飙来,艇身飞驰如箭,在海面上劈出了一道浪花飞溅的水线。
发动机的轰鸣由远及近,月光逐渐照出了艇上二人的身影。
挡风玻璃后,宋野城单手娴熟地把着方向盘,另一手随意支着船舷,百无聊赖地摩挲着耳垂,和耳垂上那刺青般的独特标记。
——那是三颗与生俱来的小痣,两颗在上一颗在下,排布如数学符号“因为”,粉丝美其名曰“造物主为完美艺术品烙下的私印”,多年来早已成为他独有的个人logo。
“城哥城哥!头往这边偏点,露个侧脸,快快快!”
助理的喊声从身后传来,那高度一听就是站姿,宋野城扭头没好气道:“老实坐着!掉下去别指望我捞你。”
助理趁着他扭头时“咔擦”按下快门,这才终于放弃了随时可能栽进海里的惊险站姿,心满意足地一屁股坐稳,趴上前排靠背,一边往前递手机一边得意道:“城哥你瞅瞅?就我这拍照技术,跟那些前线站姐比也不差吧?这角度,这构图,这扑面而来的野性!这溢出屏幕的荷尔蒙!”
助理姓窦,人送外号豆子,打入行起就跟着宋野城做助理。
自从接管了宋野城那八百年不营业一次的微博账号,他就无师自通地开启了摄影狂模式,并在评论区无数粉丝嗷嗷待哺的彩虹屁中一路膨胀,坚信自己的拍照技术与日俱增,任何情况下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家城哥拍照。
宋野城瞥都没往旁瞥一眼,鼻腔里“嗯嗯嗯”地敷衍着,抬手把手机往后推了推:“收好收好,别掉水里。”
“嘿嘿,就是光线差了点哈?等我来调个亮度!”豆子美滋滋精修着自己的大作,一边修一边道,“哎,城哥,你说我配个啥文案?海上夜归人?乘风破浪?生死时速?”
宋野城知道他这是急不可耐地要发微博,哼笑一声嘲讽道:“你有信号?”
“卧槽,忘了!”豆子一拍脑门,这才意识到手机还在无服务状态来着。
先前他们在那艘邮轮上待了三天,除了房间里的卫星电话和网室的电脑外,其他信号一概全无。现在虽是下了邮轮,但离岸还有几十海里,屏幕左上角那硕大的“无服务”几乎要亮瞎他的狗眼。
“嗐——”
豆子痛心疾首地长叹了一声,顿时也没了继续修图的兴致,悻悻把手机锁屏揣回了兜里,翻过椅背坐到了前排。
回头看了眼夜幕中渐行渐远的邮轮,他用手肘戳了戳宋野城:“对了城哥,这回宋叔到底啥意思?”
宋野城目视前方没有说话。
这回亲爹的操作他不是完全不明白,但明白之后却多少有些啼笑皆非。
他家往上数三代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商政兼备,背景硬到别说横着走,扭着秧歌翻跟头走都行。
宋野城早在十二岁就凭借一部斩获国际大奖的电影入圈,一路走来顺风顺水,这十多年没少被人说是借了家里的东风,更有甚者坚称他就是贵公子进圈玩票,往后玩腻了迟早要被抓回去继承家业。
但宋野城其实很清楚,自己爹妈开明得很,夫妻俩一致认为,父母和祖辈积累的所有财富、人脉、资源都不是为了给下一代铺设一条既定的人生轨道,而是为了让他们拥有自由选择任何一条人生轨道的底气和权力。
在这一点上,宋野城比绝大多数二代三代都要幸运,从他年少时表露出对演戏的兴趣开始,父母就从没有表示过异议,更没有所谓的要他“继承家业”的执念,总之一句话——你喜欢就行,喜欢就做出个样子来。
所以,前几天接到亲爹电话让他来参加这场为期一周、据说大鳄云集的邮轮系列酒会时,宋野城多少有些意外,毕竟他爹很清楚,他对这种性质的集会并无兴趣,这些年也从没刻意让他接触过这个圈子。
然而这回亲爹却以“好久不见甚是想念”为由,力邀儿子前来“一叙父子之情”,并且声称“特意为他备了艘快艇”以便他“中途无聊可以随时弃船回归大陆母亲的怀抱”,这才连哄带骗地将他拉上了贼船。
宋野城本想着不过区区一个礼拜,满足一下老爹对塑料父子情的殷殷期盼也不是不行,谁料这贼船上不仅有多方大鳄,还有一批如狼似虎的大鳄子女——
在经历了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等数十位公子千金连续三天暗送秋波、敲门送礼、礼盒里还塞着手机号微信号各种号的明示暗示之后,他终于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毅然决定弃父而去,带着助理连夜逃离了那艘披着合作交流外衣的相亲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