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隐情(第4/5页)
看清那轮轴两侧的颜色后,宋野城顿时没再犹豫,将手机切到通话界面,给贺景升拨了过去。
“喂?”宋野城简洁道,“你是不是有刘组长电话?”
“有啊,”贺景升道,“怎么了?”
宋野城道:“发给我一下,我找他问点事。”
*
与此同时。
加护病房内。
护士轻手轻脚地取下床侧上方悬挂的空输液袋,拔出针管续上手中另一只,重新悬挂了回去,然后悄悄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人,这才转身将拉帘拉好,往病房外走去。
咔哒。
房门轻轻闭合。
病床上,江阙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
他先前跟左鉴清说自己要再睡一会儿,可事实上却并没有睡。
整个下午,他都在清醒地回忆着左鉴清所说的一切,清醒地消化着自己是一个精神病人的事实。
昨晚陷入昏迷后,他的意识一度混乱不堪,他能感觉到脑中撕裂般的疼痛,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冲破封印、撞开枷锁,横冲直撞地喷薄而出,所过之处如同岩浆,灼烧着、吞噬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待到一切疼痛稍稍暂缓,他又陷入了一场漫长到仿佛没有尽头的噩梦。
梦里的江抵死于一场暴雨中的车祸,而他被叶莺折磨许久,最后目睹了一出旧日重演般的自杀。
噩梦的终点是苏醒。
可苏醒却犹如一场更大的噩梦。
因为就在醒来的那一刻,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那场噩梦原来根本不是梦,而是一段真实发生过的、被他深埋已久的记忆。
江抵死了,叶莺也死了。
所有被遗忘的细节尽数归于脑海,纷纷扬扬飘洒而下,一如那场冲刷记忆的瓢泼大雨。
咔擦。
像是有什么在虚空中开裂。
是那层笼罩在他周围的、将他与记忆隔绝开的、名为“重生”的保护罩。
裂纹扭曲着蔓延开来,破裂的碎片肆意坠落,劈头盖脸地砸在头顶,让他彻底暴露在现实世界,直面赤.裸的真相,再无处遁形躲藏。
他听见身旁的护士因他醒转而发出的惊喜喊声,看见医生被匆匆叫来,围绕着他进行一系列检查,感受着那纷乱而又嘈杂的一切,愈发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就像一个刚从幻境中走出的人,重新踏回了真实而残忍的世界。
等嘈杂归于沉寂。
病房里走进了一个熟悉的人。
左鉴清。
看到他的那一刻,江阙就明白了。
他知道左鉴清这一次出现不再是单纯以朋友的身份,更是作为一名精神科医生,来了解患者的病情。
于是他平静地坐起身,有问必答地回答了左鉴清的每一个问题,也从他口中得知了自己具体的病因和病症,得知了那些“前世记忆”的由来和“影子”的存在。
他竟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因为从他昨晚在那段视频中看见自己,又从日记里得知自己那天是在睡梦中度过时,他就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
有“另一个人”,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用他的身体做了他不知道的事。
他只是没想到,那“另一个人”存在的时间竟然比他更久,而他才是“后来的”那一个。
考虑到他才刚从昏迷中醒来,左鉴清并没有跟他聊太久,听他说还想再睡一觉,便识趣地离开了病房。
江阙需要时间消化眼下的一切,这一点左鉴清也明白,所以在离开前,他应下了江阙“暂时不想见到其他人”的要求。
不想见其他人是真,可再睡一觉却只是托词。
左鉴清走后,江阙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静静深思起这半年来发生的一切——
他为自己杜撰了一个名为“重生”的妄想,他的另一个人格为他编纂了一个又一虚幻的谎言,当中利用过宋野城的行程,利用过贺景升的人脉,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而他就带着这些谎言,以一个荒诞的开端让宋野城走进了自己的世界,让他相信了那天方夜谭般的“重生”,让他为扭转那所谓“命中注定的结局”而煞费苦心,让他抛弃了所有理性、沦为了陪自己一起被蒙蔽的愚者。
“我死过两次。”
“这是我的第三个2020年。”
当自己说出这所谓“真相”的时候,宋野城究竟经历过怎样矛盾的自我说服,又需要对他有多么强烈的信任才能接受这样一个答案、接受那荒谬到无以复加的说辞?
明明这说辞那样错漏百出。
明明只要稍加怀疑深究就能察觉端倪。
可宋野城却偏偏一次又一次选择了相信,哪怕在发现他没有驾照,发现他口中的真相与事实相悖时,也没有选择动摇那份信任,而是选择了站在他的角度、为他寻找所有可能性。
甚至直到最后。
到昨晚面对那铁证如山的视频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