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自收到请帖起,萧临风压抑了两天的喜色再压制不住了,升到脸上来。

因他不是爱笑的人,心里再高兴,面部肌肉也只是略显僵硬地堆出了一个笑。

“哈,我没想到是你。”

唐荼荼连笑带泪,话说不停当了:“我猜到是江队长了!前些天听到我哥——我这个身体的哥——说当天口问中有个十四岁的神童,对边防军事非常精通,立马留了个心,我就去学台……”

她叮呤当啷说了一大段,有点遗憾:“江队要是在考卷上留个符号什么的,我肯定立马能认出来,早两天就能见着你。”

萧临风笑笑:“现在也不迟。”

离得近了,唐荼荼才看到他那顶不伦不类的帽子底下,是一头的贴皮寸,头发剃得几乎要露出头皮本色了,军人标准的三毫米发长。

这一头短发可太叫人熟悉了,她要是早点看到这头贴皮寸,一定立马就能认出来。

萧临风浑不在意地摘下帽来,低下脑袋给她看清楚,又把帽子戴回去,“天天出汗,洗得麻烦,索性剃了。”

“洒脱!”唐荼荼这会儿看他一百个亲,脑子也不过了,张嘴就夸。

萧临风展臂一指亭上阑干:“坐下说话。”

唐荼荼一个动作一个指令,说坐,她就毫不犹豫地坐到了对面,上上下下把萧临风打量着,忍不住展开笑。

五人小队中,萧临风是最晚入队的。那时他修习的是体术钢拳,虽然和自己一样同属体质类异能,但体术级别比她要高得多。

唐荼荼是个空有力气不会用的半吊子,全凭末世早期摸爬滚打的那点子经验。进了基地以后,城市外围有了武装保护,她一身力气再没长进过。

萧临风不一样,体术几乎逼近人类极限值,一米九高的壮汉子,站在那儿就是一座山,以强攻手的身份带领他们突围了出来。

他现在穿到这个一米六的小孩壳子里,不知道得多心塞。

“江队怎么来考乡试了?”唐荼荼问他。

上辈子,因为萧临风入队晚,唐荼荼和他的相处时间不过半个月,她自认还没有这么短的时间就摸清楚一个人的能耐,却也大概知道江队长是什么性格。

寡言少语,总是锁着眉,不论危险不危险的时候,他都顶在前边,多数时候都是一个沉默的背影。

时逢末路,反倒是他这样沉默稳重的样子最让人踏实。

可最近他却大出风头,下场考了秋闱也就罢了,口问上与考官激辩,实在猖狂,也实在不像他的性子。

再有,乡试是考三科的,方略策还好,毕竟都是现代穿来的,于治世多多少少能提出点建议来。

却不知道经义和时务两科,他都是怎么考过去的,靠这半年恶补么?

光说经义,四书五经和各路大家注解,都是需要背的,哥哥这些年背过的书摆满了一整个博古架。

江队长半年里恶补了这么多书吗?真是太难为他了,难怪帖试只考了八十多名。

萧临风知她所想,苦笑道:“怕你们寻不着我,我不敢藏拙,想快点出人头地,再寻办法找你们。本来是想明年考武举的,这文举我瞧不上,但今年恩科加试,多少是一次机会,我便从天津府来了。”

天津啊。

唐荼荼心里难受坏了。

天津与京城,隔得不远,即便是无车无马,全靠步行走过来,每天徒步三四十里,七日都可以走到京城的。

可如果剩下的同伴们都如这般散落在各地,他们没有联络的办法,找人纯粹是海里捞针,想要把他们一个个找回来,得到猴年马月去。

见她鼻子一皱又憋不住眼泪了,萧临风消受不住,立马转移话题:“说说你自己罢。”

唐荼荼避过脸,揩了一下眼睛。

“我是冬至那天醒来的。”

她看萧临风点头,知道他也是一样。

唐荼荼顺着自己醒来后的事情,报喜不报忧地讲了几件,却鬼使神差地把二殿下相关的事儿全都略过去了。

忧不能报,家里娘亲继母复杂的人物关系,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她便全都略过去了。剩下的便没什么能说,只剩下“爹娘兄妹”能讲一讲,讲了不过三五句,唐荼荼就闭上了嘴。

如此听起来,她仿佛过了平淡如水的半年。

萧临风挺欣慰:“平安就好。”

一句“平安”,唐荼荼眼睛又酸了。

“倒是也有一些所得,我不是什么都没做。”

唐荼荼像讨夸一样,全然不藏私地讲给他:“京城内郭十三万亩大,除了皇宫和内苑我没去过,还有最北头的十二坊太远了,我去不了,剩下五分之四个京城的地图,我都绘出来了。”

萧临风震惊问:“靠你自己一人?”

他落到天津后,同样对天津府一无所知,四处寻摸着走了半年,也没走遍整个天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