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第2/4页)

“废物。”

晏少昰松开他,一排影卫已经飞快提溜着赤城会操火炮的小将送去炮台前,把还没开炮的两组火炮全部征用,重新拆包装填火药,泼水降温炮膛。

随着主城楼上第一枚铁火弹狠狠撞上最前列的敌军,炸起一片残骸,一台又一台的回回炮被炸成了灰。

而最前方,重甲骑兵终于得以跟敌人的肉|体凡躯对上了。

“杀——!”

这大抵是盛朝承平二十年以来,响起的第一声炮响。

吴守将被剐了一千三百刀,头一个送进了焚尸炉。

战场上的尸骸收殓总是难的,永远数不够人数,凑不齐尸体,四肢齐全的,也总是叫不出姓名。

一时间三军寂默。

做了十年边兵,打了头一场仗,炮火炸在眼里时,把每个兵心里“我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妄想炸了个干净。

几乎是一日的工夫,军中流行起往背上炮烙名字,但炮烙容易留下溃烂伤,疽毒都能要了命,军中是明令禁止的。

小兵藏在火房里烙字,孙知坚发现了,又是一片鸡飞狗跳。

而城外征调了所有的民田,接连三日,炮响不停,把城墙向北二里的所有地土炸翻了好几层,放眼望去,看不着一片见绿的草地。

火器营几千人每天轮替着练炮,白天与夜晚接上。

全军被这十二个时辰不停的炮响声震得耳朵嗡嗡,张嘴想嘀咕“这不放空炮么”,又被将领严肃的面容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没人敢怪责到二殿下身上,只好往耳朵里塞了两团棉花。

侥幸带了一身伤回来的葛规表,像少了一截舌头,话也不说了。将领们全拦着他不让喝酒,他却也像是醉了,伏在桌上哭得接不上气。

暖帐中那一群大老粗借着酒兴背诗之时,晏少昰早早离了席,回了自己房中。

他褪下甲,洗净手脸,坐在窗下给唐荼荼写信。

那些炮火与血腥的事,他不想与她说,又不知道该与谁说,到底还是写了。

避过伤亡不提,又略过了凌迟酷刑,留下的,就只剩寥寥几句,“军中将领可恶,而我督查不严”了。写来写去,更像一封罪己书。

他觉得不合宜,再删删减减的,反倒违心。

于是提笔往下写。

——他们的主帅蒙哥,果然是个人物。头天元军被火炮炸了个人仰马翻,隔日,换成了假人来试,他们趁夜在草原上堆跺出骑军样式,又往草人里填塞红布,被火炮轰碎之后,远远望去腥红一片,与活人一般无二。

——要是没有你那千里眼,必然看不出其中蹊跷。

——饶是看出了蹊跷,却也得将计就计,不然又要暴露了咱们有千里眼。

——又隔一日,草人离远了半里。

——他们在试火炮的射距。

……

书信一路走暗驿,各地探子扎根极深,退一万步说,哪怕北元真的凑齐天时地利人和,真的踏平了京畿,他的信路也能保住。

晏少昰毫无顾忌,什么也敢往上写,光军情写了两页。

写完,坐在灯下逐字逐行看了一遍,自己理清思路。这才取了第三张信纸,写点她会觉得有意思的。

——工部送来的万里眼,可以观星,架在高台上,往上看,苍穹浩瀚,星波万里。

——你要是在,合该来看看。

草原淹没在皎洁的月光里,饿了几日的牛羊小心翼翼地踩进去,像披了一身流萤。

那些血与火隔了几道山,隔了几条川,战事传不到天津去。

县城的邸报总是慢的——唐荼荼每天去报篓睄一眼,居然看到了“各国使节团离京”的旧闻。

那都是俩月前的事儿了。

“这破地儿……”叶先生也没见过这阵仗,啐了一声,寻思俩月内不用看报纸了。

唐荼荼把旧闻朗读了一遍,权当认字。

记得在京城时,直隶地的新闻总是两日内就见了报;再远的地方要慢一些,湖广黔琼几地在南直隶辖下,传报也快,一路经由运河和快马周转,事出五日内必须送到皇上眼前。

八百里加急,跑死马也得送进京。

而县衙,送来的邸报不定点,有时早上送,有时晚上送,更多的时候攒两三天的报纸一起送,还不是活字本,是手写缮抄本。

虽说抄录的人挺认真,里边没有错字漏字吧,但新闻这东西,多倒一遍手总是心里不踏实。

毕竟邸报都是给官员看的报纸,像后世的机关内参,用来领会精神的,万一谁怀着点什么鬼心眼,专门篡改点重要内容,底下就得出一连串的事儿。

“县里没有官书局吗?”

唐荼荼问。

“啥?”赵府的厨嬷嬷随口支应了一声,心压根不在这上头,两眼直盯着她的手。

“姑娘汆丸子不能太使劲,你这汆出来的丸子就不弹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