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晏少昰坐得靠后了,只瞧见青年半张侧脸,望着前头问:“那是何人?”
唐荼荼:“那是成鹊哥,公孙他二姑家的儿子,他俩是表兄弟——成家是本地的名儒大家,据说他家祖上是孔子有名有姓的弟子,六朝时又出过两代大儒宗,家学深厚,所以千年过去也没断传承——成鹊哥这房是如今的嫡枝,天津的儒林讲坛就设在他家祖宅门口。”
“他家有间大屋子,专门存放家谱的,哪支哪脉、哪位祖宗有过杰出成就,全编写入册,供后人瞻仰。河北、山东那边常有人过来请家谱,都是为寻根问祖来的。”
唐荼荼压着声给他介绍。
可她二哥不关心谁的家谱族谱,话才落,晏少昰幽幽望她一眼:“你又认了哥哥。”
唐荼荼干笑:“……这位,当初也是我从澡堂子里背出来的……聚过好几顿饭,也一块踢过蹴鞠,总不能老公子公子地喊……他们那个圈子,不是堂亲就是表亲,喊了一个不喊那个又不合适……”
唐荼荼气儿虚地讲不下去了。
她客气惯了,在山上对着民工都要喊大叔大伯的,“哥,早呀”和“大伯吃了没”的意思差不到哪儿去,都是招呼一声的客气话,常常是瞧一眼性别,顺嘴就溜出来了。
但二哥好像比较在意这个……
唐荼荼反复默念两遍“以后不能随便喊哥,不能随便喊哥”,寻思以后得给嘴上加个扣,不能顺嘴叫人了。
几层船舱安排他们这些人富富余余,宿舍分大通铺和贵宾间,因为海沧船不是豪华大游轮,是战船,往日两层腹舱住船员和水兵,是集体宿舍——只有甲板上的艉楼是单人间,平时住船长与船官,这会儿一跃变成了贵宾楼。
十几个单人间,公孙景逸凭喜好,想给谁住给谁住,乐淘淘招呼:“茶花儿你挑一间,可别挑向阳面,出了太阳晒死你。”
唐荼荼进门一瞧,单间七八平米大,为了节省空间,顶矮得几乎要压下来,像个扁扁方方的盒子,一张床,一张桌,衣箱、衣架、脸盆等物什架见缝插针地挤着。
哪怕内设极尽奢华,又挂绣画,又摆花瓶,再怎么讲究也是逼仄的。
唐荼荼最怕在抬头见顶的房间里睡觉,主动去楼下睡通铺了,通铺一间房八到十张床,就要宽敞多了。
这艘战船服役的年份不长,霉味还没染进舱房,寝具是统一的红木色,不知是不是水兵走前拾掇干净的,房间里饭桌、衣架、脸盆架都排得成行成列,擦得锃亮,很有后世军人寝室的味。
唐荼荼一眼就看上了。
和光从人堆里钻出来:“茶花儿,我跟你一块住通铺吧,单间小的像副寿材,怕是要做一宿噩梦。”
唐荼荼就这样有了室友。
航程一天半,随行舰队里又有两条淡水船跟着,这一路用水不吃紧,洗头、泡脚都方便,倒不像飘在海上。
唐荼荼汗出得快,脱下小衣,在屏风后边擦身。
从小在女孩儿堆里长大的和光不知道避嫌,这丫头,不错眼地盯着她鼓囊囊的胸口,表情有点惊奇。
“茶花儿,我跟摸摸你小衣吗?这样式跟我的不一样啊。”
她说着话,已经睁大眼凑过来了,唐荼荼躲没处躲,窘窘道:“你别凑这么近,我给你拿一条。”
她换洗衣物带了三身,从包袱里翻出条干净的文胸拿给和光看。
和光:“这是你家嬷嬷缝的?这两个圆碗是干什么用的?硬邦邦的,穿着不硌得慌吗?”
唐荼荼只好说:“这条我没穿过,要不你穿上试试就知道了。”
和光:“行啊行啊!这是怎么穿的?”
将门家的姑娘打小没短过吃喝,发育得挺拔,两人尺寸倒也合适,和光龇牙咧嘴穿上,扭着脖子往背后瞧:“怎么这么勒,我是不是没穿对?”
唐荼荼给她调了调肩带,有点窘迫,心说这丫头是真不认生啊,举着胳膊任她摸,一点不害臊的。就说珠珠那么点岁数,洗澡都要把门关得严严实实了。
做内衣花了唐荼荼不少心思,她以前穿的是袔子,就是一块布围在身上,侧面开条缝,像个桶似的把人胸到腰全装进去。讲究点的,往腰侧缀两针收收腰线,胸下边一根宽绸带,绕过背紧紧系一圈,在右臂下方打个结。
那滋味儿……唐荼荼每天打早儿起来第一个丧脸,必定因为这个。
还是上个月,她看见匠人拉拔钢丝铁丝的技术,才猛地想起来早期的文胸款式就是底下垫钢圈的。
试着做了做,因为背后钩环不方便,唐荼荼做成了前扣的款式,三粒扣子系住,也足够稳当。
可惜市面上的布料种类不多,薄了不够挺括,厚了又捂汗,做出来的文胸穿不久就会变形了。
唐荼荼本想给家里嬷嬷丫鬟都试试,大家汇汇使用体验,还没体验两天,这个说穿着不舒服,那个说钢圈勒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