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暴君他后悔了
四月天里骤然转冷, 暮色尽头细雪零星落下,早早脱下的貂裘又有了用武之地,城门早已闭合, 守城的将士穿着甲胄搓着手, 远远看见远山一抹刺目如血的赤色直冲而来,甚至还来不及讶异, 那骏马就已然一跃而下, 仰天嘶鸣。
“放肆, 陛下回宫,何人敢拦?”
威严的厉喝穿透了午夜长街, 在风雪中回荡。
这一路长驱直入竟是无人敢拦, 楚倦在九华殿处理白日积压的琐事,陇西送来了几位同族后辈, 马上就要春闱,李氏楚家一脉能否趁机崛起,只看他心下如何决断。
楚倦觉得有些头疼,端起一旁的茶杯呷了一口, 茶水已然冷了,他才忽地想起今日又落了雪。
刚想唤人进来的那一刻, 外头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他眉头微皱,抬眼望去。
刺骨的寒风和细雪狂扑而进,吹得殿内烛火摇曳不定, 站在风雪当中的少年一袭红衣如血, 赤足站在风雪当中,长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
有种凄艳而孤绝的美感。
楚倦手中忍不住顿了一瞬,朱笔微顿, 在宣纸上留下偌大一滴血渍。
风有些冷了,端坐高堂的人眉目微皱。
“ 你怎么来了?”他知道为什么,偏要明知故问。
“我,还不该来吗?”殿门轰然闭合,烛火也仿佛被惊动在黑暗里不安跳跃,殷今朝眉眼灿若晨星,偏偏又只剩刻骨的寒意,“我若不来,你还要瞒我到几时?”
他一步一步走近了来,那双孤桀的眼里以几欲疯狂,被愤怒以及刻骨的绝望所充斥,到了极处反而轻轻笑了一下,像是把滚烫的泪水倒逼回去一般扬起头轻声道。
“一辈子吗?”
“将我软禁在深山不见天日,一辈子在期待和绝望中反复徘徊,等着你回头看我,哪怕一眼也好,而你就在一座宫墙之内左拥右抱,坐拥娇妻美人,把我当傻子一样戏耍?”
“一直骗我到毒发而死,”殷今朝还在笑,如果忽略他被泪水模糊的眼睛与五官,他仿佛是当真在开心,声音温柔轻微:“是吗?老师?”
帝师高坐明堂之上,手中的笔迟迟没有落下,直到朱砂干涸,那清润的眉眼也没有任何波动。
哪怕是这样的弥天大谎被猝然揭露,帝王歇斯底里也依然无法惊动他丝毫波澜。
殷今朝恨透了他这幅冷然的模样,好像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再为他有所动容,他猛地扔下来一个圆滚的东西,那东西在地上滚了三圈,倒在盘龙柱下,鲜血淋漓。
楚倦这才有了一瞬波动——那是一个人头。
“他们都说,老师要和平阳郡主成婚,是真的吗?”他走的近了才看见血色斑驳溅落在他脸侧,犹如修罗,他极慢地摇头,似哭似笑,“他们说的我的不信,老师,我要听你亲口说,是真的吗?
然而从闯入城中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是真的,满橙红绸十里红妆,楚府已经布置一新,喜庆的灯笼一直绵延到了长街尽头,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只要老师说一个字,说一个不,他就能自欺欺人,他就能信的,可他看着他的老师,他甘愿放弃一切讨他欢心的心上人薄唇微启。
“是。”
殷今朝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像是支撑不住险些直接跪倒在地,却不知想起什么,突然惨然又恍惚的笑了一下,又慢慢的摇了摇头,眼泪就一滴一滴的砸了下来。
哀凄到了极点。
“为什么......老师,你一直连骗一骗我都不肯了?”
一直?楚倦敏锐的捕捉到了什么,为什么是一直?
他没有时间想下去,殷今朝像是被刺激到了什么心结,仍然固执地摇着头,神色阴翳执拗,“朕不同意!給朕退了!”
“为何?”楚倦音色平静,像是根本不屑于理会他,“男婚女嫁本是常事,你年纪尚轻,以后自然也要如此,还会有三妻四妾后宫佳丽三千。”
“我不会,我只要老师一人!”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削瘦的弧度往下流淌。
笔终于落下,楚倦声音平淡却不容拒绝,“不可能。”
窗外寒风拍打着窗户缝隙,有细微的风雪吹了进来,又很快在烛火的热度下融化成水珠。
楚倦再抬头时蓦地一怔。
烛火下红衣的少年扯开了自己龙袍的领口,狰狞威严的五爪金龙霎那间随着上好的丝绸坠落在地,那只染血的手在细微发着抖。
解不开就蛮横撕开,裂帛声在寂静无声的宫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先是绣着金龙的外袍,而后是霜色的寝衣,少年肌肤白皙骨量修长,露出一截锁骨线条流畅而精致,他一面靠近一面撕开衣裳,终于在抵达楚倦面前不过一尺之距是褪尽了衣裳。
楚倦藏在袖袍下的手没预兆地握了一下,眸色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