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叔叔
祝余骇得瞳孔急缩,脸上的红潮顷刻间褪了个干净,一阵寒栗爬满全身,他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嫩肉,靠疼痛逼自己理智回笼,他定定地对峙般看着傅骧,平静地问,“你怎么进来的?”
说完就注意到客厅的动静,林爱贞已经回来了,正搬着备料桶忙活,还笑呵呵问傅骧,好久没见他了,在哪里读书云云。
傅骧只一瞬不瞬地盯着祝余。
祝余扫了眼他妈,又看傅骧,直接抽身往外走,“妈,我出去一下。”
林爱贞在身后“诶!这么晚……”
祝余刚出门,身后就响起傅骧追来的脚步声,他竭力调匀呼吸,控制自己脱缰的惊惶。
幸好跟来了,要是傅骧当着他妈发疯非要翻他手机,看到梁阁才真的是要完蛋。
反正绝不能牵扯到梁阁。
以前傅骧跟着他走,从来止步于小区门口,不会进小区,也不会进楼,更不会进他家里,今天确实接连出乎他意料。
祝余快要迈出楼门,傅骧冷不丁又说,阴恻恻地,“我问你话你聋了吗?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祝余回过身看他,半垂下眼睫,“这么晚谁能和我说话?”
傅骧走上前来,“我听到你说话了。”
但声音很低,又断断续续,他听不分明。
祝余眼神移到一边,隐忍落寞地,又抬起眼看他,眼瞳乌漆漆的被楼里的灯映出一些碎光,脆弱又无助,“我不想说。”
傅骧更近了一些,半眯起眼,“谁?”
好一会儿,祝余说,“一个叔叔。”
“你有叔叔?什么叔叔这么晚给你打电话?”
“就是叔叔。”祝余冷着脸,又说,“太晚了,我回去了。”
傅骧看着他一步步走上台阶,叔叔?
祝余神色冷漠地往楼上走,回到家,林爱贞关切地问“怎么了”,祝余只说,“妈,你下次看到他不用搭理。”
祝余上了高三后,几乎没见过闻歆容,可傅骧来的第二天,早上进校,他们就碰见了闻歆容,堪称狭路相逢。
闻歆容看见傅骧显然怵了一跳,惊慌地怔在那里。
傅骧在他耳后说,饶有兴致的语气,“你女朋友。”
祝余面无表情地进校门,“早分了。”
傅骧的到来和他插班第一天就引起的风波确实让班上甚至年级都躁动了一阵,班上都有些怵他,傅骧给人很直接的危险与阴晴不定,明明在笑,却没有半点善意,但只要不惹他,他也不会做什么。
反而更让人感觉微妙的是祝余,他以前从来是笑着的,是乖顺的,腼腆的,温和的,柔儒的,以至于他们都以为他天生就该笑。
他换了新座位后,课间时邻座男生一条胳膊伸过来,握着本习题,还没改过来称呼,“班长,这题你怎么做的?”
祝余低头写题,眼帘都没掀一下。
男生有些尴尬地又叫了他两声,“班长?祝余?”
祝余置若罔闻,男生讷讷地收回去了。
他不止不再笑,甚至不再搭理人,永远抬头只看黑板,低头只写题。
这种情况也不止一次,体育课散课自由活动,一些活跃的男生冲向球场,祝余从球场边过去,球掷出来击中他小腿,又滚落在他脚边。
有男孩子热情的呼唤声,朝他招手,“祝观音,扔一下球!”
祝余顿了顿,视若无睹地跨过去,径直走了。
球场上大家多少有些气盛,尽管平时关系不错,但被这么明晃晃的下脸子都不怎么舒服。
有人说,“算了吧,人家第一名,还急着上去学习呢。”
又有人说,“这不得拿个状元?”
有人打圆场,“算了算了,不就是个球吗?”
傅骧站在球场边,笑了一笑,没弯身去捡,一脚把球踢开了。
几个男生在后面暴躁地“操!”出了声,却也没敢闹起来,傅骧手插在袴袋里闲庭信步地跟上祝余,走了。
祝余重新成为一座孤岛,几乎没人再来热脸贴冷屁股找他攀谈,梁阁终于还是知道了,电话里问他为什么不当班长了。
祝余说,“压力太大了,我想把第一名稳住。”
梁阁静了稍瞬,“我回来陪你一阵可以吗?你太绷着了。”
祝余的心立刻就软下去,鼻子都发酸,强压着哽咽,“不可以,你回来我就乱了,你不能回来。”又强调说,“你绝对绝对不能回来。等你冬令营结束就好了,好吗?”
周围只剩姚郡对祝余的态度始终如一,因为从来没热络过,也不显得冷落,她和祝余一样沉默,低头自顾自地刻苦,坐在一块儿,是两个前后相邻的学习机器。
周日第四节课后,傅骧忽然不见人了,祝余环顾了一圈,有些焦急。
他吃完饭回教室,看见姚郡在走廊上抱着保温桶在吃饭。
上了高三,很多家长都来学校送饭,住宿生只放月假,有邻市的家长特意租房来陪读,林爱贞也开始给祝余准备午饭晚饭,还有水果和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