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看台上的观众们穿个半袖大短裤都会流汗呢, 更别提运动员们,还穿着连身服、头盔加上护目镜。
捂得那叫一个密不透风。
“今天这个天气,太难受了!”马尔赛在凌放之前跳完, 到休息区迫不及待脱连身服, 擦着汗跟他吐槽。
他们是冬季项目运动员啊, 何苦啊这是。
这么一想,真的好羡慕挪威那个不参加夏天比赛的光头克努特!
马尔赛说的没错。
凌放这次登顶时, 也是从有空调制冷的箱式电梯上去的呢, 但出去只走了几步路,就感觉到额头在微微出汗。
他白皙的手指微动, 忍不住摘了手套, 攥拳抬手擦擦汗,然后才又戴上手套。
……又克制地吐出一口气,在护目镜后面闭了闭眼, 带上了头盔。
凌放其实有点怕热, 尤其是联想到PTSD可能和夏日有关, 他本人和教练组还隐隐担心来着。
体感气温越来越高。方唐在教练席站在叶飞流的身后, 拿着手机看了一眼本地实时气温——海拔一千多米,今天下午最高气温, 居然能直逼40摄氏度, 主要是湿度还很大。
“太坑了在这儿办夏季赛, 还选下午比赛啊……”方唐忍不住低声吐槽。
叶飞流也皱着眉, 仔细看风场图。
温度和风, 相辅相成。
拉斯诺夫这座跳台在山地区域,原本挺正常, 而且边上就是山谷。
空气受热不均匀, 按常理, 日头把这边山坡晒透,热空气沿着山坡上升,山谷风上来就刚好是有些偏的逆风,其实对于跳台挺不错。
但这都是理论,今天整体温度都高,湿气也大,风都是滞涩的。
作为国家队现役对风场最敏锐的教练,叶飞流目前除了是凌放的主管教练,还是男队所有队员的实赛教练,换句话说,这场比赛他不止负责给凌放出发旗语。马尔赛跳的时候也是他来呢。
但哪怕是他,也只能靠三成经验和七成直觉,从几乎停滞状态的风场图中苦苦搜寻。
努力挑一个相对合适的时机。
凌放反正不用管风,他只管自己。
他正从跳台上向下看去,着陆坡的草地上,空气似乎都因为热而蒸腾着扭曲。
能清晰感觉到,汗珠儿在头盔里滚落到脖子里,然后要掉不掉地卡在颈窝。他的贴身背心已经吸了一层汗,吸汗速度没那么快了,这个滋味,格外难受。
拉斯诺夫这边的山区还拍过著名电影《冷山》,但今天这其实这是火焰山吧……凌放收到信号松手的瞬间,都在心里头吐槽呢。
90公里时速下,风迎面而来却毫无凉意,堪比三伏天在高速上开车,开着窗户也没用。
迎面就是严酷炫目的烈阳,凌放顶着热风和日头,冲到了助滑道的边缘。
他一跃而起。
——起跳有利,但空中前倾没有到达理想位置,碍于顺风,开始俯冲的时机又偏早了些。
飞行距离有些近。
这一跳后,凌放资格赛名次只在第12名,稳进决赛。
这对于他可不算很好的成绩。
“是不是因为天气烦闷分神啊?”方唐在休息区短暂碰面时安慰他。
叶飞流在边上接话,“你不要给他找客观理由,我看助滑到起跳有调整,速度也没上去,今天是不是差点偏航了啊,动态平衡没了?”他斜睨一眼徒弟。
“回去后接着每天跳十组梅花桩!这段时间老搞那些提前俯冲角度什么的,可别把自己本来的长项给荒废了!”
“唔,”凌放认真点头。
其实叶飞流和他都清楚,PTSD还是有些隐患,比如右边膝盖发力时机和力度的提升,确实有些跟不上左边——这也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肌肉神经记忆和敏锐度相对不那么好提高。
更何况,和国际一线跳雪运动员比起来,他还少了大跳台的熟练经验和切身体会。
他只能继续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提升和超越自己,试图补上这块损失。
俩人目前都不怎么提PTSD和K120大跳台这个事儿了——师徒二人都是现实主义者,既然现在就是不让跳,那老提它也没用。
目前PTSD主要靠情绪治疗,换言之自我调整占主要。
只要没有发展到抑郁或躁郁症状,都是谨慎用药,尤其凌放还是一线运动员。
目前,国际主流药物一种是选择性血清素再吸收抑制剂、另一种是正肾上腺素再吸收抑制剂,都必须少量长期使用,作为运动员是限制使用的。
而且主要在于帮助重度影响日常生活的PTSD患者恢复正常生理映射。
像凌放目前的情况,心理专家组都不建议用药。
他训练和比赛,不能脱离跳台环境。能够仅仅通过避免接触120米大跳台,就基本抑制住最严重的幻觉疼痛、记忆复现症状,他就已经是挺走运了。
这对师徒,从凌放确诊PTSD后,就只认真讨论过一次未来规划,大概也就是讨论到平昌结束再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