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

在听到“韦恩二少已经死了”的时候,尤娜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那可以处理无数精妙数据,可以筛选成千上万的信息,可以重重谋划布局,预判得敌人甚至不敢开口的大脑——

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哈?

韦恩二少——

……死了?

她只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荒谬。

这股荒谬感仿佛将她与身体剥离开来,以灵魂的状态、局外人的视角俯瞰着这一切,连风吹过身体的感觉,都是空洞冰凉的。

这太可笑了。

明明她在刚到意大利时,还听过韦恩二少与大少一同出行的消息。

才过了多少天啊。

这么编排她最亲爱的兄长死了,她可是会不高兴的啊。

然而她紧紧握住轮椅的扶手,在被手套遮挡的地方,已经变成了惨白的颜色。

情感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杰森已经等了你九年,你在九年后终于来找他了,他怎么能失约了呢?

当初可是他叫你不要死的。

你活下来了呀。

他怎么能不见了呢?

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兄长应该做的。

然而,她这九年来所学习到的一切,她的理智,她的演绎法,这世界上仿佛有无数的信息争着抢着奔到她眼前来,告诉她他们没有说谎,扭曲着、带着恶意在她耳旁耳语,又陡然变得尖锐、尖锐——

“杰森已经死了”!

嗡——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大脑中猛然破碎。

尤娜感觉到一阵眩晕。

明明今天是哥谭少有的晴天,带着暖意的光线打在她身上,却仿佛让她整个人燃烧了起来。

她被这火焰炙烤得近乎晕过去。

她看到冲天的大火。无穷无尽的大火。满目满眼所及之处都是火。

就连呼出的气体,都带着呛人的,揉着血腥气的油烟味儿。

理智与情感的冲击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明明已经训练了那么久的情绪控制,在这一刻却几乎完全作废,发挥不出任何作用。她能感受到,四肢关节甚至已经开始出现了撕裂般的痛感,有血迹溢出,使她暗色的衣服染上了更深的颜色。

一切安排好的计划,也已经被碾碎得不成样子,被一个个清除在她的脑海中。

仅剩而刚刚出现的那个,却无比清晰,清晰到几乎刺痛她的眼目。

她如同破旧的风箱一般深深吸着气。

尤娜,冷静、冷静——

去他妈的冷静啊!!

那是她唯一的哥哥,是在她被咬断了四肢挖出心脏、精神几乎死亡时,就算自己高烧不退也要背着她在雨夜里奔跑,放下少年的自尊心,到处寻找医生的哥哥;

是为了遮挡她脖子上的疤痕,亲手制作了一条choker,为了她眼睛的颜色偷了他一颗蓝宝石的、最疼她的哥哥——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就这么——

死了……?

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罪犯。杀掉了。

***

天开始很应景地下起了雨。

路上的行人纷纷奔跑起来,这雨下得太过突然,天色也暗得太快,导致他们都几乎没有什么准备。

他们行色匆匆,却有一个人坐在轮椅上,逆着人流,很慢很慢地朝某个方向而去。

她没有撑伞。

雨点把她打得很是狼狈,几乎全部湿透,可她只是沉默地抿着唇,就连乌发黏在了脸上身上,也没有伸手去处理,仿佛她的手只要松开了轮椅,她就会失去所有力气,从那上面掉下来似的。

想要找到韦恩二少的墓园,其实很简单。

这点东西还是很容易查到的。

…………

她是不是,不去意大利的话。

不考虑那么多的话。

就可以提前遇到杰森,把他救下来了?

她就算一开始就回到哥谭,也并不一定会出事。只是会麻烦一点,不安全一点而已。

但现在她失去了,在她的生命中,第一个纯粹地——

爱着她的人。

轮椅停了下来。

尤娜有些恍惚地抬起头,努力地想要睁开被雨水灌进去的眼睛,好让她辨认那墓碑上的字迹。

杰森……杰森.陶德。

“……”

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血迹已经染上了指尖,又伴随着她逐渐稳定下来的情绪,缓缓褪去,周而复始,伴随着撕裂般的痛。

如同彻底崩坏了一般,她此刻再无法感受到自己的任何情绪。

所剩下的,只有空洞、空洞、死寂。

她有些费力地用手一点点用力抚过那“杰森”的刻字,仿佛吃了精神类药物一般的思绪开始飘向远方。

她和杰森第一次相见是在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也是这样一个大雨天。

在犯罪巷的外面,少年撑着伞急匆匆路过准备回家,却脚步一顿,眼尖地发现了路旁的一个纸箱子。

小小的纸箱开口正面对着他,里面似乎有什么藏着,可怜地蜷缩着,纸箱却根本挡不了雨,已经全部湿透,往里荫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