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面镜影子(第3/6页)
天公不作美,当日暴雨瓢泼覆盖了整个宫州,浇灭了夏日的热情。洛薇到家时连文胸里的钢圈都快泡生锈了,她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但还是免不了开始喉咙沙哑、打喷嚏,吃药似乎太晩了,夜幕越深沉,她的身体就越不舒服。到晚上十点,小辣椒依然没有回来。洛薇在心中诅咒了一百次这妞以后吃生鱼片都没芥末,却也松了一口气,自己不用再在别人面前强颜欢笑。睡到十一点醒来,发热的脑袋跟被捅坏的蜂窝没什么两样,她难过得要命,睁开眼对着苍白的日光灯发了几分钟呆,吃力地翻身爬起来找到手机,隐藏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拔通了贺英泽的手机。响了几声,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喂。”
他的吻像炙热的油画,声音却像冷色调的水彩画,画的还是怀俄明州雪山中的冰湖。
她没有说话。从不知道自己会这样脆弱,只是听见他的声音,两道眼泪就直直地从眼角落到鬓发。由于高烧的缘故,耳里又嗡嗡地响起来。她闭上烧得发疼的眼睛,感觉到又有眼泪滚出来,浸泡在耳朵里。他又“喂”了一声,没有听见声音,直接挂断了电话。胸腔里有毛球在滚动般痒得厉害,她在被窝里浑身震动着咳了几声,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他又说了一声“喂”,然后等待她的答复。
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时间也已经静止。但她争分夺秒地听他微不可闻的呼吸声,生怕他再度挂断电话,关机或拒接。他没有再发声,也没有挂断电话。她把手机挪远了一些,用被子捂住嘴,闷在被窝里咳了几声,努力不发出声响,但那边还是听见了动静。终于,贺英泽平静地说:“找我有什么事?”
她蒙了,没有说话。贺英泽等了几秒,又说:“洛薇。”
“你知道是我?”她还是故作活泼地调戏他,声音却带着掩藏不住的浓浓鼻音。
等了很久,他才接话:“说吧,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看见了新闻,只是想打电话跟你说一声,恭喜啦。”
然而,电话挂断了。听筒里那两声“嘟嘟”是刺耳的笑声,讥讽着她的不自量力。胸中那挠痒的毛球也因此往上爬,在她喉咙里扫着每一根血管。她甚至连哭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剧烈地咳嗽起来......
甄姫王城四十五楼中,陆西仁抿着唇,担忧地看着面前在转椅上满面阴沉的贺英泽,又看了一眼报告做到一半就被洛薇电话打断的常枫。常枫指了指墙上的幻灯片,故作轻松地笑道:“所以上周的财务报告还要继续吗?”
“你继续。”
贺英泽回答得果决,当对方继续说下去,他看上去也很专注。但过了半分钟,他忽然拿起衣服站起来,朝门外走去。陆西仁第一时间跑去把门堵上,常枫上前一步说:“去不得,真的去不得。”
“她生病了。”贺英泽拉开陆西仁,拧开门把,“我送她去医院,马上就回来。你们在这里等着。”
他从来不是喜欢解释的人,这一回却说这么多,恐怕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常枫也冲过去挡住他的去路:“六哥,我就问你问你一句话:看见她病倒在你怀里流泪,你能忍住不理她,直接回来吗?”
贺英泽紧锁眉心,把他们统统推开,大步流星地走到电梯口。常枫叹了一口气,在后面说: “黄啸南回宫州了。想想你母亲,想想炎爷,你和洛薇未来有可能吗?如果她是那种比较听话的女人还好,那哄几句就会回来。可是,她是这样的个性吗?”察觉贺英泽背脊僵硬,常枫不气馁地说:“六哥,你是做大事的人,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为什么要前功尽弃呢?”
这句话也没能说服贺英泽,他还是蓄势待发地往前走,然后常枫又说了一句:“我真是一点也不关心洛薇的死活,只是担心六哥你。想想跟她在一起又分手,你会有多痛苦吧。”
贺英泽的身体终于松下来。他重新走回房内,把外套狠狠扔在沙发上,一下坐下来,再也没有说过话。
室内长久的静默过后,陆西仁才小声地对常枫说了一句:“有时候我觉得六哥很高深莫测、不怒自威,有时候,又觉得他像个六岁小男孩......”
“他跟六岁小男孩真没区别。”常枫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在自私这方面。”
午夜,谢修臣刚回家,就听见厨房里冰箱门响了一声。他 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发现自己妹妹正戴着耳机揺头晃脑地翻冰箱。他摘掉她的耳机:“饿了?”谢欣琪丝毫不受影响,上翻翻下翻翻,又揺头晃脑地把冰箱关上:“我不饿,我就看看冰箱。”
“我给你下面条吧。”谢修臣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挽起衬衫袖子。
她从小就最喜欢吃他做的面,听他这么说,差一点跟以前一样,尖叫着抱住他的脖子。但她忍了下来,只是躲到一边:“我不吃。最近我都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