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第3/4页)

她这话说得突兀,全无道理,因此田豫有点奇怪地瞥了她一眼。

“这不成,留你一人的话,我怕你乱说些什么,惹怒了笮伯熙,若是轰你我出城,岂不难看?”

她倒不怕……算了。

陆悬鱼招了招手,唤来一名军士,小声吩咐了几句,要他传令下去,看好兵士,不许乱走,更不许饮酒,时刻警戒着些。

走在前面的笮融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

酒宴当然是在晚上进行。

太守赵昱的这间会客室确实挺不错,方砖上的花纹繁复不说,白墙朱柱也以织物覆盖起来,谓之“壁衣”,她探头探脑地看了一圈织物,绝对称得上“图画天地,品类群生”。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这间屋子打扫得还不算很干净。

比如说在朱柱基座的死角里,还有一点没有清洗干净的血迹,青砖的花纹上偶尔也能看到一丝刀劈斧凿之后留下的伤痕。

如果将那些织物撤下,她心想,这间客室说不定又是一副面貌。

但上座的笮融坐得那样稳,他的后背挺得很直,眼神又那样静,伸手向酒盏的姿态坦然又洒脱。

“两位旅途劳苦,”这位下邳国相微笑着举起了酒盏,“请先满饮此杯。”

她舔了一点酒,除了血腥气外,没什么怪味儿,但她还是在嘴边沾了沾就放下。田豫倒是无所察觉,满满地喝干了这一盏酒。

笮融的目光在他俩身上悠然地打了个转,先是看了几眼陆悬鱼那未及弱冠的少年身量,又看了几眼田豫这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而后微笑着捋了捋胡子。

“二位来访,所为何事?”

她看了一眼田豫,于是后者开口了。

“陶使君盼国相归邳久矣。”

笮融冷笑了一声,“陶恭祖外慕声名,内非真正,他欲我归邳,我便要回去么?”

田楷的眉头就皱起来了,“使君待国相以诚,何言‘内非真正’?”

“曹操二伐徐州,皆因陶谦之故!他既不能守土,自是名不副实。”笮融慢悠悠地说道,“我因不忍见下邳良贱受曹兵屠戮,才带他们南下。”

气氛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对劲。

“贼曹势大,徐州百姓受其屠戮,并非陶使君之故!”田豫针锋相对道,“国相食君禄就该忠君事,怎能在主君受难时逃走呢?”

笮融对这句话起了反应,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俩。

“他算什么主君,我又岂会向这等凡俗之人称臣!”

这句话超出了田豫的理解范围,因此他愣了一会儿,“国相这是什么意思?”

“我乃大通智胜佛座下法藏比丘,接引众生渡久远无量劫,尔又懂得什么,”笮融伸出手指,向着半空之中比了一比,“但,尔等有幸,竟能为我所渡。”

他的声音飘飘渺渺,带着一股玄而又玄的味道,随着他那奇异的手势,自他身后走出了一队壮汉。

……都是那种上半身光着,下半身穿一条裤子的力士形象,但是手上什么玩意儿都拿,有拿刀的,有拿斧的,有拿杵的,有拿手戟的。

这一群力士也是各个面无表情,将他俩团团围住。

田豫既惊且怒,猛地站起身来,“笮融!你这原来是鸿门宴不成!”

上座的这位红衣居士一脸清净慈悲,“我这是接引你们——”

“然后呢?”她有点好奇地问道,“接引之后就可以去佛国了吗?”

笮融思考了一下,他甚至暂时止住了那一队力士向他们逼近的动作,然后抑扬顿挫地宣布。

“此为末世,只有末世佛降临,才能得见佛国,我亦不过领接引之责,尔等是否能得见末世佛,须等修行圆满——”

她觉得听得差不多了,也跟着田豫站起身,并且打断了笮融的宣讲。

“广陵太守赵昱,”她问道,“也被你渡了?”

笮融愣了一下,微笑着点点头,他似乎很得意于数日前的那场杀戮,听到这个少年问起,甚至想要多说几句。

但她不准备给他这样的机会。

“我今天就让你见一见,”她拔出了黑刃,“什么叫末世佛。”

这句话亵渎了佛祖,因此笮融原本是很生气的。

他脸色一沉,给他的护法力士们使了一个眼色,而后这群人暂时地放过了田豫,齐齐向着那个不知死活,竟敢谤佛的黄口小儿而去!

但那少年的剑快过了他的护法力士!他每一剑都如惊雷一般,扎进力士的胸膛之后,连等也不等一刻,看也不看一眼,□□便向着第二人刺进去!而后便是第三人!第四人!第五人!第六人!

他的护法力士皆受佛法熏陶,从不曾心生胆怯,此时却被这少年的剑法硬生生吓退一步,不敢再上前!

在这方寸之间,须臾之境中,她一念掌生,一念掌死。那剑风强横至极,既无慈悲,更无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