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第3/4页)
“是。”
冀州军的中军帐里,这位大公子坐在案后,正闭目养神。
比起陆悬鱼那一身狼狈相,他现在看起来舒服极了,他身下铺了毯子,帐中又点燃着气味清甜,安神助眠的香炉,暖烘烘的让人很想打个盹。
但袁谭眼皮下浓重的青黑色令他看起来十分憔悴,一点也不像在享受这种舒适环境。
……他已经许多个日夜没有睡过觉了,他因此变得十分暴躁,甚至会随意处死身边的奴仆,因此那些仆役奴婢也跟着日夜不得安眠,一起憔悴。
战争是为什么会演变成这副模样的?他想,明明去岁攻伐田楷时,一切都很顺遂。
他有将才,父亲的谋士也愿意前来襄助,他的士兵勇武善战,他岂能打不下一个小小的北海?他岂能敌不过那个空有文章之名的孔融?!
他谋定而后动,先派了匈奴骑兵去骚扰粮道,又将陆廉逼入千乘城,若不是厌次被烧,他几乎可以守在这里!守个天荒地老!守到陆廉粮尽不得不献城!到那时他就可以大大方方地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不肯待在家里,非要跑来给他找麻烦的妇人!或是向刘备索要一大笔赎金再给她放回去,或是将她带回冀州,扔进一群仆妇之间,要她一辈子只能忙着洗衣舂米,再也不能出来以妖术害人!
但是他的粮仓被烧……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掀翻了案几!在那之后,形势立刻就不一样了。
无论千乘城已破,还是未破,他留在这里一日,士兵便要吃一日的粮,这是确凿无疑的。
他需要速战速决,在粮尽前攻下千乘城,这样才能从容地令军队劫掠北海,用冬麦来补充军粮,再兵临剧城,轻松打完这一仗。
袁谭不是一个会沉溺在幻想中的人,但他最近实在太疲惫了,因此不免会偶尔生出这样的幻想。尤其是在他不会有什么援军,而陆廉的援军倒是到了时……
在这个年轻人疲惫而又焦虑地俯倒在案几前时,郭图正走过来,并且在帐前遇到了一名信使。
“刘备的手书?”他有些诧异,“取来给我。”
“是。”
中军帐中传来一声有些惺忪的问候。
“郭先生?”
郭图取了那封信,缓步走进中军帐中。
“大公子。”
“有什么消息吗?”他冷冷地问了一句。
“刘备来书。”
袁谭十分厌烦地挥了挥手,示意让郭图自己去看。要是他此时占据上风,从容围城,他也许会很快乐地打开这封手书看一看,但现在他哪有那个心思,刘备想说什么他都不感兴趣——
于是郭图从善如流地打开那封信看了一看,微笑着将它收进了袖子里。
“没有什么紧要的事。”他这样狡黠地换了一个话题,“陆廉差人出城修补鹿角……”
与袁公相熟相亲的曹孟德据说祖上有头风病,不一定什么事刺激到了就会发作,但袁家从来没听说过有人犯头风病。
然而袁谭听到了“陆廉”二字仿佛犯了头风病一般勃然大怒,一边按着额头,一边咆哮起来,“于夫罗送来的那些贱奴呢!他们究竟有什么用途!竟然让吕布的兵马一路从小沛去了厌次!烧了我的粮仓!这些有眼如盲的贱奴!派他们去干活!”
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父亲送过来的谋士是很无礼的,因而郭图皱了皱眉。
但中军帐中没有其他人,而袁谭咆哮过后又立刻满面悔意地起身道歉,于是他心中的不快也暂时地被其他的思绪压下去了。
在袁谭看来,他损失了一些青州兵,那三千匈奴步兵也几乎损失殆尽,但这没什么关系,他的精锐还在,他还可以同陆廉来一次决战。
而在郭图看来,他们已经应当做好撤军的准备了,尽管这意味着袁谭和孔融这两位“青州刺史”将青州一分为二的局势会持续一段时间,但这场战争再继续下去只会得不偿失。
因此现在的重点已经悄然从“如何打赢这场战争?”转移到了“如何瞒过袁绍,并且在沮授面前不落下风?”
郭图这样想着自己的心事,一面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那封刘备的手书。
在中军帐的命令下,那支匈奴骑兵很快便出动了。
他们似乎也察觉到了大公子的愤怒,因此不得不忍受着着离近城墙时遭受的箭雨袭击,快速地冲到了城下,胡乱放了两把火。
但刚下过一夜雨,连泥土都是湿漉漉的,这些鹿角哪里那么容易毁损呢?因此这些匈奴骑兵只能冲进那些民夫中间,胡乱抓了些民夫带走。
等到城中的士兵跑出来时,两条腿的自然跑不过四条腿的,匈奴人已经跑远了。
这些匈奴骑兵将其余民夫丢在一旁,专挑了一个被丢在马上的民夫带了过来,忙忙地为他解开手上的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