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玉碎珠沉(一)(第2/3页)

“你们从前也没这么神秘吧?”沈如晚忽然问陈缘深,“我听说你们还会对外招人试药。”

当初在碎琼里遇到的驹娘母女一家便是被优厚的报酬所吸引来的,驹娘母亲所说的那个“心软好脾气、把第一朵七夜白赠给他们”的庄主,无疑便是陈缘深。

陈缘深怔了一下,苦笑,“是,最初我也没什么经验,总以为能凭一己之力,让七夜白种两次必死的特性消除,可我实在是高看我自己了。”

试药的人多了,七夜白只能种一次的事也慢慢在新老药人里传播,翁拂本来就不看好他试图改良七夜白的行为,见势便要杀了那些药人灭口,被他设法拦下来,最终不知他们想了什么办法,便转移到灵女峰内了。

“所以我才知道,七夜白还有个别名,叫做不二悔。”陈缘深低低地说,“人生是没有第二次选择的,所谓的第二次选择,只是绝路。”

他像是在说七夜白,又像是在说他自己。

沈如晚忍不住望向他。

她很想问问他,问问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阔别多年后再也看不明白的师弟,既然他已经明白,为什么当初就不能更坚定一点,反抗一次,为什么要随波逐流,默默待在这深山里,种下多年的夺命花。

这问题在她心里很多年。

想问沈晴谙、想问师尊、想问沈家人,如今又想问陈缘深。

陈缘深苦笑。

这世上有几人如师姐一般,甘心玉碎、决意珠沉?

“师姐,”陈缘深答非所问,“你多年未归蓬山,还记得回去的路吗?”

怎么会不记得呢?

这世上但凡是个修士,就不可能找不到蓬山。

沈如晚听不懂他到底什么意思。

多年不见,陈缘深居然也学会了打机锋,轮到她来一头雾水地望着他,恨不得扒开他的脑门,看看里面到底都想了些什么。

陈缘深笑得很温和,可又苦涩绵长。

“可我已忘了。”他说,“等哪天得闲,师姐回了蓬山,帮我也看看旧时的路吧。”

沈如晚忽而默然。

她听懂了陈缘深未尽的话,他说时光荏苒、世事蹉跎,人是会变的。

晏晏韶年过,人间忽已秋。

“就算忘了回去的路,蓬山就在那里,哪怕是走一程问一程,总还能寻到。”她声音沉冷,“没有什么回不去的说法,要回咱们就一起回去。”

陈缘深望了她很久,笑了笑。

他垂着头,很轻很轻地说,“好,我和师姐一起回去。”

寻常走不了多久的路,不知怎么的,今日竟似漫长之极。

可沈如晚心随意动,一时竟分辨不出是这路当真比往常更诡异地漫长,还是她的心绪太绵长,把本不长的路都拉长了。

每一步都像是一种无声的验证。

陈缘深究竟隐瞒了她什么?他还会回头吗?

她还需要像十多年前剑锋对准沈晴谙和师尊一样吗?

这十年未曾握剑的手,还能像从前一样稳吗?

沈如晚想到这里,垂在身侧的手不觉微微地握拢了,五指一片冰凉。

她不怕危险,也不怕阴谋,怕的是故人拔刀相向,只剩下她自己。

身侧忽然伸出一只手,掌心炙热有力,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沈如晚微怔,抬眸望了一眼。

曲不询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神色淡淡的,仿佛握着她的那只手并不长在他的身上,又或者他握着她也理所应当、不值得特意留神。

可沈如晚才意识到她的手在抖。

很轻很轻的颤抖,她自己也没察觉,直到被他紧紧握拢,动也不动,不颤抖了,她才意识到。

曲不询是早就发现了么?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可曲不询好似打定主意不回头,只是用力握紧她的手,把温热和力量顺着五指传递。

不知怎么的,沈如晚很突兀地想,如果十年多年前,在沈家族地的时候,也有这么一只手拉着她,那她一定不会走火入魔。

原来这么多年耿耿于怀、念念不忘的,只是茫茫风雪里的一只温热的手。

可兜兜转转那么多年,谁也没给她。

她忽然很用力地回握着他,像是凛冬风雪里攥紧枯枝薪柴的旅人,以至于曲不询握着她的手也微微僵了一下,似是出乎意料般回过头来看她。

沈如晚不说话,也不解释。

她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不留一点空隙。

曲不询反过来,也用力握拢她。

冰冷天地里,两只手垂在身侧隐秘地握紧,冰冷的也变热了,分不清彼此。

“哟,还拖家带口的?”白飞昙抱着胳膊,和翁拂、卢玄晟站在那里,他目光扫过几人,都不过是随意一瞟,压根不放在眼里,直直盯着沈如晚,“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

沈如晚厌烦地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