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注定

忍了几天的眼泪, 就因为谢执这么一句,扑簌簌地往下掉。季念从来没这么哭过,哭得肩都一颤一颤的, 哭得话都说不利索。

“你终于舍得醒了……谢执,你混蛋……”

“我每日都在后悔……徐公公在宅子外问要不要护卫,我如果知道会有这些事, 我怎么也应该把留下那些护卫……”

巧合罢了,徐公公那日问的护卫和这次的事哪有一点关系。

眼泪滚烫地落在他的手背上, 谢执指尖动了动,想抬手,却没有力气。

便只能听着她说, 然后喘着气将什么错都认下:“我混蛋。以后都听你的。”

季念哭得更响,把脸往他的手心贴。

直到触到他手心回温的那刻,她才终于软了身子,软了声:“谢执,我好想你……”

谢执觉得自己心口中剑时都没有现在疼,他挪动手指, 不停地去擦她眼角止不住的泪:“我知道, 不怕, 不怕了。”

“你不知道……”从未说出口的话,尽数倾倒, “我一直想告诉你,我很想你。”

我总以为什么都可以弥补,可这一遭后我才意识到, 我多怕巧合只是巧合, 遗憾永远成了遗憾。

如果当初我能够勇敢一点, 再勇敢一点, 我们是不是——不会错过那么多年。

良久,谢执缓缓地抽出手,抚摸过她的发:“我知道,我知道的。”

……

谢执的身子被伤得狠了,全身上下都是没有力气的,躺在床上薄薄一片,怎么看怎么虚弱。可人到底是醒了,醒了便都好了。

太医一把年纪了,见到也忍不住哽咽着感慨:“谢大人福厚,老天都不忍心收啊。”

叶扶宁背过身抹了抹泪,复又回头笑着对太医道了声劳烦。

倒是季念默不作声地站在床边,默不作声地又掉了眼泪,啪嗒啪嗒直往地上落。铜墙铁壁般坚强了几日的人,现在就跟泥巴捏的人似的,听见什么都难受,听见什么都想哭。

谢执眼皮重重地扇了一下,握住了她细得骨节都凸出的手指:“怎么又哭了。”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握着她也使不出多大力气,季念指尖轻颤,勾住了他的手,哭得更凶了。

谢执就带着她的手,摆到太医面前:“张太医,劳烦给内人也看看吧……”

他薄唇翕动,道:“……不知道多少天没休息了。”

***

太医走后,荀世俞便来了。

谢执撑着床想要坐起,被荀世俞抬手压下。

荀世俞的两鬓早都斑白了,面容却从不曾像现在这般透着焦心过后的沧桑。

床上躺着的是他的爱徒,刚从鬼门关走过的人,不久前,两人还陷在极为紧绷的关系中行,可短短几日,他却因为谢执仿佛又老了一回。

谢执:“先生……”

荀世俞重重地闭了闭眼,握了下谢执的手臂。

谢执没有再说下去,荀世俞也没有开口,只是在握紧那处又拍了拍,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荀世俞走前,留下了一个木盒。

木盒中,是季念给他的地契,觉春楼的和其他几处小地方的,一张都没有少。

走前,荀世俞对季念说,生死面前,何事都不值一提,还说,他老了。

仿佛是错觉,季念看着荀世俞说完这些话往外走去,踏出门的一刹,似乎因为人不那么硬朗了,腰像是被压弯了,头也低了下来。

***

谢执没法随意起身走动,后来的小半个月里全是躺在床上的。

生了病照旧是不愿意喝药,成二拿他没办法,急得火烧眉毛。

倒是季念练了招儿,这些日子把眼睛熬红了,等谢执醒了又哭了好久,眼睛就更肿了,后来谢执不喝药,季念索性也不要成二喂了,自己把碗接过来。

什么话都不说,她就盯着他看,那双桃花眼红得不像话,也看不出是要哭了还是不要哭,就是被她那么一看,谢执立马把头偏回来:“我喝,现在就喝,一口都不落。”

谢执昏迷的时候季念就没好好休息,等到他醒了,又开始照顾他。

喂了两天药,趁季念趴在他床边上睡着了的时候,谢执把成二叫了过来:“晚上你来送药。”

成二指指自己:“又要我来了?”

季念趴在自己手上,脸枕在上面一点肉都不见,下巴都尖了一圈。谢执看看她,手指凑在她的发根轻轻地捋。

他自己现在吸口气身上那伤都还牵着疼,眉头却不知道为谁皱的,虚着嗓子:“让她去休息。”

成二本想笑一句“最后还不是要他来”,结果瞅着季念的模样也没笑出来,小声道了声“是”。

季念睡着时是正午,刚给谢执喂完药,趁谢执午睡便一起睡了,等到再醒来,日头已经落了一半了。

她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去摸谢执的手,却摸了个空。

再一看,发现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