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山不过来,我过去(2)

身体过了层电, 起了战栗。沉默一会,赵西音问:“你都知道了。”

这份上, 不需要再你瞒我瞒。

周启深低着头, 鞠着腰,把手从她腹上挪开, 转而有握住了她的手。举在唇边似有似无的一个吻, 眼里都是怅然。

其实赵西音刚来的时候,就猜过他突然反常的原因。只不过被证实的现在, 心里的缺憾和惋惜又冒出了头。身心俱伤的往事, 她到底是最吃亏的那一个。

赵西音发现怀孕的时候,状况已经不太好。

血流了五六天, 淅淅沥沥的不干净, 她每天垫着卫生棉, 眼看血越来越多,肚子也越来越疼。怎么想起去医院的?人晕了, 在赵伶夏别墅,正准备下楼梯。这一晕,人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十几级阶梯, 不高不陡, 但仍把她摔得鼻青脸肿。

医生一检查,小胚胎已经只剩空囊, 看了检验数据和超声单, 说是本身发育就不好, 发现早, 左右不过保胎,但希望寥寥。简言之,没有母子缘分。

赵西音情绪低落了很长一段时间,在美国待了两个多月,坐完小月子才回的北京。然后办理离婚,打包行李,干干脆脆的结束了她无疾而终的婚姻。

她走遍了大半个中国,看天高海阔,看黄昏淡月,也看四季变迁。那一年在那拉提草原,她坐在山坳上,像是漂浮在海上。风拂过时,草浪轻摇,人间壮阔不过如此。

也是这一刻,赵西音忽然释然了。

人要往前看,向前走,学会自己成全自己。

在地图上打上最后一个标记,新疆是她此次旅程的终点。第二天,就买了高铁票临时决定回北京。

她小产的手术是在美国做的,情况紧急,送去的就是最近的医院。医院不大,晚上还是实习的年轻医生,赵西音的手术没有做好,后来赵伶夏帮她找了最好的妇科医生调理,回北京后,就把她托付给了自己的朋友,季芙蓉医生。

赵西音只言片语断断续续讲完了经过,并没有用力渲染情绪。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听得周启深宛如刀割。

他忽然明白赵伶夏回国那晚,为什么气愤得当着众人的面打了赵西音两耳光。恨铁不成钢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心疼她不记事,想把她打醒了,别再在男人身上吃亏。

周启深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哽咽道:“别说了,别说了。”

赵西音声音清亮,语气轻松,“不说,它就不会发生吗?”

周启深胸腔巨震,无言,只把她搂得更紧。

“过去了,我接受了,没有缘分吧。”顿了片刻,赵西音又幽幽道:“其实还是很可惜的。”

周启深的脸低了低,埋在她颈间,温热的泪水就这么流了下来。

其实很多时候,男人肩上比女人能扛事,但女人内心远比男人要坚强。赵西音就是这类女人,懂得自我说服,懂得做出选择。

无论是孟惟悉,还是周启深,她爱的时候,纯粹热烈,绝不欺瞒。她失望难过时,也不拖泥带水,委屈将就。分手时不回头,离婚时,手起刀落。那时是真恨,真怒。听见周启深的名字都能膈应到,索性离开北京城,天高皇帝远,眼不见为净。

两年后再回来。

也是冷静了,释然了,逐渐想清楚了一些事。

“至于那个叫Vivi的男孩儿,他是我姑姑在加利福尼亚福利院收养的一个小朋友。身世很可怜,我就不跟你详细说了。那孩子喜欢叫我妈咪,大概是……觉得我姑姑年纪大,叫不出口吧。”赵西音笑了笑,极轻。

周启深不说话,忍着一双通红的眼眶。

没敢说,没敢问。

如果我们的孩子还在,应该和他一样大了吧。

这是赵西音度过的最残酷漫长的跨年夜,零点到时,落地窗外的霓虹呈变出最绚烂的光效,把幽暗的卧室打亮了一大片。客厅的电视一直放着,跨年主持人齐声欢呼。

赵西音和周启深静静相拥,光影明暗里,赵西音终于等来一句嘶哑的,

“小西,新年快乐。”

——

元旦三天假,赵伶夏难得大发慈悲,成全了赵文春阖家团圆的戏码。家里头三个人,在北京城郊区泡了一天温泉,其实上哪儿待着都行,只要一家人齐齐整整赵老师就开心!

赵西音跨年夜那天晚上没回家,烧得巨厉害,她和黎冉串了份台词,让黎冉给赵老师打个电话,就说留她在家过夜。两人情深似姐妹,赵老师没怀疑,满口答应。

黎冉半夜特坏地发来微信,“你受得了你前夫吗……不过男人憋了这么久了,其实完事得很快。”

赵西音烧了一夜,第二天才看到微信,一阵忧愁。瞎说什么呢,前夫早没影儿了,留了个字条,去杭州出差。家里什么都安排好了,一个阿姨在厨房做早餐,制服工整,也不知大早上的,他从哪儿找来的家政。